“走,朕到坤寧宮看看!”
“臣妾還是回宮等皇上吧!”
“嗯,朕一個人去,免得生什麼口舌。”轉身朝外喝道:“小程子,多帶些人手,跟著朕去坤寧宮。”
崇禎的暖轎一直抬進坤寧宮二門以內,果貞舜門時,守門的太監剛要扯嗓子喊“接駕”二字,就給馬元程喝止住了,崇禎從暖轎中走下來,周皇后才出來跪迎,崇禎望著跪在地下的許多太監、宮女,一言不發,徑直大步進了坤寧宮。周皇后見他冷若冰霜,一時摸不著頭緒,起身跟進來。崇禎喝道:“仔細搜!”
“皇上要找什麼?”周皇后笑語嫣然,她自信沒有什麼把柄在皇上手裡,“不是要找什麼木偶、符咒吧!自打皇上登極之日起,宮裡可從沒出入什麼方士女巫。
“你不用辯白,一會兒就知道緣由了。”
果然,一盞茶的工夫,兩個太監抬著一個布袋進來,輕輕放下退出,崇禎冷冷一笑,問道:“皇后,你猜得出這布袋裡的東西嗎?”
周皇后搖搖頭。
“朕知道你不光猜不出,給你看了也未必識得出來。”崇禎一腳將布袋踢翻,嘩啦一聲,從布袋中滾出一個個棒槌形狀的東西,大小不一,有黃楊木的,有玉石的,有黃銅的,有陶瓷的……各種材質,應有盡有。
周皇后吃驚道:“這是什麼,從哪裡找出來的?”
“你看看像什麼?都是從坤寧宮四下隱秘的地方搜出來的。”
周皇后仔細看了片刻,紅了臉道:“坤寧宮怎麼會有這樣腌臢的東西?”
崇禎冷著臉道:“朕怎會知道?”
周皇后仔細看了片刻,紅了臉道:“臣妾知錯了,沒有統管好後宮,給皇上添了亂子……”她語調一澀,強自忍住道:“皇上終日焦勞國事,臣妾竟不能教皇上省心,真是、真是……請皇上責罰。”
崇禎看她傷心的模樣,心裡一軟,嘆口氣道:“不知者不罪,朕不怪你,擔心的是烺兒。我大明上百年沒有皇后嫡出的長子了,他年紀雖小,身為儲君就是將來的天子,可不能給人教唆壞了,如先朝的皇帝那般荒淫無度,大明的江山不是後繼無人了?朕對他寄望甚厚呀!”
“臣妾理會的。”
“不要自責了,你也不願出這等事。但此事你不該瞞著朕。所謂養不教,父之過,朕雖給烺兒選了名儒宿學做師傅,但師傅們畢竟存了君臣上下之分,不敢犯顏進諫,朕不能撒手呀!”
“是哪個稟奏了皇上,臣妾自信也有改過之心……”
“你未必有容人之量,這話你不該問。”崇禎起身道:“好了,不要糾纏此事,真還要去看摺子。溫體仁走了以後,張至發接了首輔,精明幹練相去太遠了,朕不得不多費些心。”
“楊先生不是見識明練的大才麼?”
“朕將兵部的事託付給他,已夠他忙的了,朕不想令他分心。”崇禎望望陰沉的天空,眼看就要飄雪了。
進了臘月,接連下了幾場雪。隆冬季節,雪後的北京,寒冷之極。崇禎十一年到了,
正月初一,崇禎皇帝在奉先殿與周皇后祭拜了祖宗,按照慣例萬壽、元旦、冬至三大節,天子要在皇極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賀,然後在此賜宴宗室、大臣,以示辭舊迎新,天下同樂之意。周皇后從奉先殿出來,就回了坤寧宮等著宮眷們拜賀。頭一個來坤寧宮的總是田貴妃,一來她的承乾宮離此不遠,二來宮眷們心裡都有個次序,不敢跑到她前面。田貴妃坐著小輦,進了貞順門,此刻的坤寧宮燈火輝煌,太監們焚香放鞭炮,穿著葫蘆景補子和蟒衣的宮眷捂起耳朵遠遠地看著。坤寧宮管家婆吳婉容早笑著迎接出來,笑道:“娘娘,奴婢去通稟一聲。”
田貴妃擺手道:“通稟什麼?我又不是初次來這裡,認得路,你自去忙吧!”
吳婉容趕忙說:“奴婢怎麼敢冷落了娘娘?宮中的規矩、上下尊卑禮數牢記著呢!”搶身進了宮門,田貴妃聽到“禮數”二字,不由心裡一驚,登時腳步緩了下來,回身往往殿宇頂上積著厚厚的一層白雪,此時空中卻又飄起雪來,她伸出手掌,接住一個飄搖而落的雪花,那雪花倏的一下化成了水,手心一陣冰涼,順著手腕直沁心脾,她急忙把手縮排皮袍裡。吳婉容已小跑著出來,堆笑道:“娘娘,皇后正在換冕服,還要一會兒呢!說請娘娘略等等。奴婢失陪了,還要到裡面伺候著。”說罷,轉身小跑著進去。田貴妃剛才將王瑞芬幾人打發在貞順門外等候,如今只好一人孤零零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