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恩子,萬歲爺還在批閱奏章?”略覺尖細的聲音傳入耳中,不等回應,一個鬼魅般的身影飄飄地來在眼前,來人正是新近升任司禮監秉筆太監的徐應元。
王承恩笑道:“原來是徐爺。”然後將聲音壓低了道:“萬歲爺正在裡面窩火呢!”
徐應元道:“還有什麼煩心的事不成?咱到裡面替你寬慰萬歲爺幾句,只是不能徒費了口舌,白幫了忙。”
“徐爺說的什麼話,小的豈是個不懂禮數的?徐爺若是果然教萬歲爺開了心,小的自會想法子孝敬您老人家。明個兒教御膳房備下幾個精細的菜餚,找上幾個美貌的小宮女伺候您吃喝怎樣?”王承恩嬉笑道。
徐應元眉開眼笑道:“萬歲爺身邊可真長了見識,心瓣也通靈了不少,竟知道咱的心思。”
“可是徐應元麼?不過來見朕,卻只顧在那裡調笑?”崇禎不知何時踱步到了近前。徐應元慌忙拜見道:“萬歲爺,奴婢哪敢忘了禮數?是多日不見萬歲爺了,一時歡喜,情不自禁,聲音高了,真是該死!”
“卻不信你夜裡來文淵閣只是為了看朕?”崇禎邊往御案後走邊含笑問道。徐應元看看王承恩,從懷裡摸出一個紙片,恭恭敬敬地呈上道:“奴婢替萬歲爺斂了些軍餉,可是大把的金銀呢!”
“該不是又有什麼人求你辦事,作局輸與你的吧?怎麼竟有如此之多!”崇禎不禁暗吃一驚,見上面工工整整地寫著白銀五十萬兩,黃金一萬兩。
徐應元上前道:“這不是奴婢贏的,也沒有什麼人賄賂奴婢,是魏忠賢拿出來奉獻與萬歲爺的。”
崇禎不悅道:“你便替朕做主了?你可見過聽過歷朝歷代有拿錢收買天下之主的麼?”
“奴婢不敢。奴婢也曾如此說他,他道要教萬歲爺明白他的心,也好求個善終。”
“想要個什麼樣的善終?”
徐應元點頭道:“魏忠賢是先朝顧命元臣,若是棄之不用,似有違先帝遺意,也冷了他一片為國的心腸。奴婢以為不如將他乏俸贖過,仍留在宮裡驅使,以示萬歲爺恩深似海,也好顧全他的臉面。”
崇禎沉臉肅聲道:“你拿了多少銀子,連夜來替他說話講情?”
“奴婢不曾拿他什麼銀子,只是為萬歲爺著想。”
崇禎冷笑道:“你如何一心替朕著想?”
“奴婢讀書不多,但知道窮寇莫追,萬歲爺博聞多識,想必領會得更為透徹。”徐應元眼珠不住滾動,在崇禎身上掃來掃去。
“你是說朕不可逼他作困售之鬥,狗急跳牆?朕豈會不明白,還要你這奴才提醒?福藩的趙進教是怎麼回事?”崇禎喝問道。
徐應元心頭一震,忙道:“奴婢早年在宮裡與他相識,賭錢喝酒,自他隨福王老千歲離京去了洛陽,奴婢就再未見過了。”
崇禎哼道:“再未見過?那瀟碧軒的宴飲可還美味?那薛潤娘可還依然貌似當年?你還想瞞朕嗎?”
徐應元臉色變得煞白,驚恐道:“萬歲爺怎麼知道的?奴婢該死,只道是多年不見的故友,不好駁了情面,便去會見了。”
“那魏忠賢、趙進教狼子野心,陰謀迎立福王回京,也是故友情面?你這奴才為何知情不舉,還要曲意遮掩?”
“奴婢確實不知內情,只是吃了一場花酒,並未參與其事。”徐應元雙膝一軟,跪在崇禎腳下。
“席市街北的宅子是什麼人居住?昨日魏忠賢的轎中又是何人?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你這見利忘義的奴才,心裡還有朕嗎?”崇禎一腳將他踹倒在御案下,厲聲叱罵道:“你此刻定是想著朕是怎麼知道的?哼!朕若是沒有耳目,又哪裡會想到隨朕出生入死的奴才早變了心呢!朕升你的官,準你收些銀子發財,你還蛇心不足,想裡外通吃的好事,哪裡會那般便宜?那朱由崧朕已命他回了藩地,永不得入京。那趙進教朕早已命人暗裡審問,他已招了。魏忠賢的轎伕之中,朕早已安排了眼線,他的行蹤朕隨時可知,你還想瞞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