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成命豹眼一瞪,吼道:“大爺放一把火,看他滾不滾!”張孟金、黃友才起身就往廚下去取火種,龜奴大驚,扯著嗓子喊道:“來人哪有人砸場子!”忽啦一下,從門外進來七八個手持棍棒的雜役,將三人圍住。茹成命一陣狂笑,喝道:“你們幾個不知死活的鼠輩,也不打聽打聽大爺的來歷,惹惱了大爺,將你們一個個掏心挖肝下酒!”一腳將桌子踢翻,桌上的茶壺茶碗摔得粉碎。眾人見他兇猛剽悍,不敢靠前,那龜奴嚇得逃出門外。
“哎喲這位大爺且消消氣!既是要找素娥姑娘,怎麼不進來說話?”一個滿身香脂的女人笑盈盈地從屋裡出來,三十歲出頭的年紀,喝退眾雜役,搖擺著身子走近茹成命,伸出一隻白嫩的手兒在他腰間一點,茹成命忽覺渾身痠軟,一腔的怒氣消了大半,說道:“既是當家的來了,話自然好說。”
鴇母笑嘻嘻拉他挨肩並頭地坐了,軟語溫存道:“似大爺這樣的豪傑,能看得上素娥,自然是她的福分,哪裡還敢推拖?教大爺這般坐等,實在怠慢了。只是大爺沒有提前招呼,那兩個老客一個做綢緞生意,一個買賣私鹽,兩日前大老遠地從杭州趕來找素娥,正是情濃之際,人家又肯大把地使銀子,也不好硬往外推。這兵荒馬亂的年景,一個女人家開了這個小小的含春院,也真不易。大爺就權當哀憐奴家,包涵一二。”
茹成命摸一把鴇母的屁股,兀自憤憤不平地罵道:“那個不識抬舉的奴才,仗著誰的勢頭,卻要動粗耍威風!大爺是什麼人物?就是你們的知州耿父母也高看一眼的,明日發牌封院拿人,教你吃到嘴裡的銀子再吐出來!”
“哎喲大爺發起怒來,兇巴巴的模樣好生嚇人,待會兒我女兒素娥見了,骨頭都嚇軟了,怎麼伺候大爺?”鴇母使出風流手段,在茹成命身上捱蹭幾下道:“都是那個死龜公說不得人話,得罪了大爺。大爺且耐住性子,略等片刻,奴家這就給大爺騰房去!”轉身招手道:“吩咐廚下安置一桌整齊的酒席,給三位大爺賠罪。”
那素娥姑娘果然色藝俱佳,加上忌憚茹成命發狠,極盡逢迎,盤桓流連到半夜,茹成命索性歇在含春院,任憑張孟金、黃友才二人苦勸,也不回州衙。次日,楊鶴等人起身準備啟程,卻只見了張孟金、黃友才,推測茹成命一夜未回,命二人去催,自卯時等到將近辰時,黃友才回來說茹成命吃得大醉,兩腿走不得路。楊鶴大怒,喝道:“不識好歹的奴才,給我抬來!”不多時,十幾個軍卒已將茹成命抬來,請問如何處置。楊鶴想到許多軍卒自青樓妓院抬人出來,勢必轟動整個耀州城,萬人空巷,爭睹奇觀,冷笑道:“衙前待命。”率領蔡儀九等隨從,與耿廷籙一起出來,見衙前的牌坊下放著一張月洞門的花梨木架子合歡床,衙門前跟來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也有過路的行人駐足觀看,越聚越多,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楊鶴沉著臉走到床前,掀起簾帷,茹成命赤身**仰臥在裡面,兀自酣睡未醒。圍觀的人群一聲驚呼:“哎喲!裡面躺著人呢!”
“這有什麼稀奇的?剛從含春院抬出來的,沒人何苦費力氣抬個床呢!說不定還有個水靈靈的小嬌娘呢!”
“含春院的姑娘屬三絕之一,都是從大同府千挑萬選的,可不是浪得虛名。”
“什麼三絕?”
“薊鎮城牆、宣府教場、大同婆娘。”
“這是怎麼說?”
“薊鎮的城牆厚,宣府的教場大,大同婆娘美呀!”
楊鶴聽他們七嘴八舌地吵嚷,知道事情鬧得大了,傳揚出去,皇上面前不好回話,本想回到西安再動手,看來不能再拖延了,他心裡暗恨道:“茹成命,都是你自家作孽,只好及早打發你上路了。”殺心既起,回身向耿廷籙道:“只好再叨擾貴州一日了。來人!給我升堂,今日本部堂要肅明軍紀,給耀州百姓一個交待!”
隨從搬來桌椅,耿廷籙、蔡儀九等人左右侍立,楊鶴坐定,厲聲道:“將茹成命押到前來!”
軍卒為難道:“他、他還沒穿衣裳呢!”
圍觀的眾人鬨然大笑,有人垂涎道:“若是床上有個沒穿衣裳小娘們兒,光溜溜白嫩嫩的,那才好呢!一飽眼福,還省了銀子。”
楊鶴瞪了那軍卒一眼,軍卒也知失言,忙給茹成命穿上衣裳,可就是這麼折騰,他依然不醒。楊鶴吩咐道:“取水來!”
一盆涼水潑下去,茹成命落湯雞一般,渾身激靈醒來,打個哈欠道:“好大的雨!”眾人又是一陣大笑,軍卒將他推搡上前,喝道:“跪下!”
“茹成命,你可知罪?”楊鶴臉上冷若嚴霜。
“我、我有什、什麼罪?”
“夜宿娼寮,違我號令,還要狡辯!”
“我、我到春風、風院是大人准許的,自、自然無、無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