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文學樓>科幻靈異>崇禎皇帝的田貴妃> 議賑災節流裁驛站 償債銀逼門難豪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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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賑災節流裁驛站 償債銀逼門難豪傑(二) (2 / 2)

韓�緩聲吟誦道:“夫閭閻之情,郡縣不得而知也;郡縣之情,廟堂不得而知也;廟堂之情,九重亦不得而知也;始於容隱,成於矇蔽。容隱之端甚小,矇蔽之禍甚深。”他眼裡竟閃著一絲淚光,神情顯出幾分悲憤,“胡廷宴身為朝廷二品大員,若是平日留心救荒安民,何至束手無策,謊報欺君!”

君臣二人心頭各覺沉重,默然相對許久。韓�見李標、錢龍錫進來,話鋒一轉道:“賑災之難不在年前,而在開春以後。臣擔憂那時若賑濟不力,民飢而從賊,流寇日眾,又誤了耕種夏糧,局面大壞,無法收拾。若年前能發放些錢糧,必能遏制流寇蔓延之勢,那些迫於生計的百姓也會失了從賊之心,流寇不剿自滅。”

李標道:“韓閣老所言甚是。但國庫空虛,一時難以籌措如此多的錢糧,臣空懷為皇上分憂之志,也無可奈何。臣代理首輔之職已三月有餘,門戶之隙,臣不能消;兵食之計,臣不能籌;民生之窮,臣不能救;實在有傷皇上知人之明。臣願將今年的俸祿捐出,賑救陝西災民。”

崇禎搖頭道:“先生們身為閣臣,平日裡為國憂勞,替朕興利除害,朝廷受益實多,俸祿是你們該拿的,朕怎麼好再逼討回來,朝廷還沒有窮到如此地步。再說你們這樣做,也是教天下大小臣工為難,捐俸心疼得要罵,不捐又怕誤了前程。他們會罵先生們一意凌下媚上,不管他人苦樂,罵你們也就是罵朕昏庸,不能愛恤百官,朕不能為自家招罵名呀!”

“臣一時心急,出此下策,若不是聖慮深遠,臣觸犯群僚倒不打緊,只是陷皇上於不明之地,深感惶恐。”李標暗悔出言孟浪,見皇上如此體恤,心下禁不住地感激。

崇禎笑道:“先生位居揆閣,今後要為朕做的事還多,若是得罪了群僚,如何自處?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的。朕不同,本來就是孤家寡人嘛!”

三人聽得幾乎要笑出聲來,錢龍錫道:“皇上洞徹人情,聖睿直追太祖、成祖,無怪臣工們都以為皇上不可及處甚多。”

“臣工懾於皇帝之威,言辭阿諛也是人之常情,哪裡能當得真?”崇禎神色淡然,似是有些不以為意。

錢龍錫微紅了臉道:“臣愚鈍,可一部十七史也記得不少。皇上經筵日講不間斷不懈怠曠古罕聞。皇上春秋正盛卻不惑於聲色,宮禁肅清,深合齊家治國平天下之旨,也可說超邁前賢。皇上恭勤節儉,勵精圖治,將每日置辦御膳所費數百兩銀子減降為三十兩,將冠袍靴履每日一換改為每月一換,玉熙宮的伶人也多有黜裁。皇上富有四海,所食的捻轉兒、包兒飯、長命菜、銀苗菜,比之市井商賈那些富貴人家竟還有所不如。這是前代的帝王可比的麼?臣等親眼所見,皇上竟不認賬了!”

崇禎見他說得切直,不禁笑起來,打趣道:“朕認賬,說朕的好話再不認賬,豈不是不識抬舉了?” 韓�、李標也都笑了起來,崇禎接著道:“外廷說的不全是好話吧?有壞話也說來聽聽。”

錢龍錫沉吟說:“有壞話那些外頭的朝臣也不會說與老臣的。”

崇禎笑容一斂,嘆道:“偏聽則暗,朕知道這個理兒!外廷的傳言,朕也聽到一二,你只講了‘三不可及’,還有‘五不自知’未說,朕明白你是在為朕留體面。那‘五不自知’說得也有幾分道理,算給朕提了醒兒,但朕不能容他。一是有話不直言,卻在背後妄議,誹謗朝政,眼裡沒有朕,其心不可測;二是一隅之見,未免言過其實,朕不全贊同。朕將這些話寫下來放在枕邊,睡覺前反覆地看幾遍,上面的話大多默識於胸,說朕不該將大小臣工當作蠢才,不該猜忌多疑,不該妄自尊大,不該事必躬親……一大堆的不是。”他吃了一口茶,起身慢踱著步子,思索道:“還有人說朕苛於求治,自用之心太重,朕記得有這麼幾句:‘夫天下可以一人理乎?恃一人之聰明,而使臣下不得盡其忠,則陛下之耳目有時而壅塞矣!憑一己之英斷,而使諸大夫國人不得衷其是,則陛下之意見有時而移矣!……求治之心操之過急,不免釀為功利,功利之不已轉為刑名,刑名之不已流為猜忌,猜忌之不已積為壅蔽。’”

崇禎停下來,目光炯炯地看著三位老臣,噓出一口長氣道:“話說得重了些,朕聽來頗覺刺耳,但這些人尚不失忠愛之心,只是言多迂腐,全不曉國勢人情。近幾年來,逆閹魏忠賢盜竊國柄,百事廢弛,朕事多躬親,改票折中商榷,必加綜核,務求至當,是不肯單憑意氣決斷。大病當下猛藥,亂世宜用重典,朕若不急於事功,文恬武嬉已久,國家積弊特甚,遇到功名利祿,都想列名濫入;有個差池閃失,卻又相互推諉。此時再不矯枉振頹,痛加砭斥,整飭綱紀,太平何日可望?”

李標試探道:“臣回去將這些誹謗朝政的人依律治罪?”

崇禎搖手道:“不必追究了,言路閉塞,終非太平盛世之象,但要曉諭朝臣,今後有什麼話,一律直言進諫,朕不是吃人的老虎,朕分得出善惡是非,也有容人的雅量,刀劍是堵不住嘴的。”他見三位閣臣直身靜聽,面色肅然,都是不住點頭,笑道:“象雲先生已歷三朝,當今國事紛紜,朕此次徵召先生入閣,便遇上陝西賑災平亂,為難先生了。這裡有刑科右給事中劉懋所上奏請裁減驛站的摺子,稱每年可省幾十萬兩銀子,以這些銀子賑濟三秦如何?召劉懋進來一起議議。”

韓�道:“驛站騷擾累民一事,皇上曾嚴飭兵部從嚴管理勘合馬牌,以清弊源。只是多年舊例如此,急促之間恐難有速效。臣等以為皇上憂心操勞,減降膳食,天下萬民都應替皇上分擔些,江南豪富甚多,不如命他們捐銀賑災,以解燃眉之急。”

崇禎蹙眉沉思有頃,才說:“那些豪富的銀子也不是好用的,他們豈願白白地拿出來?當年太祖高皇帝時就有個江南首富沈萬三,曾捐助修建南京城三座城門,高皇帝封他兩個兒子做官,他竟想替高皇帝犒賞三軍,何等狂悖!眼下與國祚初建之時不同,朕擔心此例再開,賣官鬻爵便成風氣,那些暴富的賤民生性玩劣,本不知書,卻濫入士林廟堂之列,況且各地的富家也是貧民衣食之源,朝廷若取有餘而予不足,那些亡命無賴之徒,必然會起來與富家為難,局面勢必更加不好收拾。朕也容不得沈萬三一流的人物恃財傲視王侯,看輕了朝廷。賑災本是國事,若裁減驛站可省幾十萬兩銀子,賑濟災民已綽綽有餘了,豈非一舉兩得?”

韓�道:“驛遞傳乘其便利之處,毋庸贅言。洪武二十六年高皇帝創下祖制,檢點人夫,設定馬騾、船車、什物等項都有定例,但日久生弊,驛遞愈用愈濫,援遼援黔,徵兵徵餉,起廢賜環,武弁內官,無一不用,這些弊端都是監管不嚴所致,如今聖諭切責嚴厲,諸臣豈敢忽玩?皇上再責成有司從嚴整治,定時差人點查巡視,此弊自然清減了。”

崇禎忍住心中的不快,反問道:“不敢忽玩?朕知道只有良鄉、涿州兩處多有革除,其他各地仍然照舊,朕屢旨嚴禁,全不遵行。設立驛遞本為緊急文書飛報軍情及各處差遣命官之用,可是近來官吏徇私,濫用符驗、勘合,就是專為傳遞軍情的火牌竟也膽敢冒領!驛遞乃是國之血脈,朕思此事非用猛藥不可……”他見一個身穿寬大的獬豸補子服的矮胖子進來,還沒看出那胖子兩腿如何行走,已球一般地滾到案几前,跪倒叩頭,抬手命那胖子平身道:“劉懋,你將摺子念與閣臣們聽。”

劉懋從王承恩手裡接過疏本,略清一下嗓子,尖聲念道:“今天下州縣困於驛站者十七八矣……以臣縣言之,初馬只三十匹,每匹工食五十兩,漸增而馬五十匹,工食增而八十兩,再增而一百二十兩,又增而一百六十兩,而驛益困,其故何也……臣以調停不能,禁革不止,直捷一法曰裁之而已……”疏本洋洋近千字,大意講了驛遞濫用的各種陋規和整頓之策。崇禎起身傾聽,聽到痛切之處,忍不住暗自咬牙,劉懋剛剛唸完,便問道:“一匹馬如何能用工食一百六十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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