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文學樓>科幻靈異>崇禎皇帝的田貴妃> 遭算計寵臣懷暗恨 遊湖山主考聞玄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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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算計寵臣懷暗恨 遊湖山主考聞玄機(二) (2 / 2)

錢謙益聽她罵得婉轉,暗自喝彩,看看小艇上竟還坐了三個戴巾持扇的文士,各穿寶藍、天青、鶯背色的夾紗直裰,圍坐在一處飲酒。穿寶藍直裰的中年文士轉頭一瞥,見錢謙益也是一身儒服,拱手道:“兄臺,小弟三人只顧耍子了,多有唐突,有罪有罪!”

錢謙益莞爾笑道:“只見景色,目中無人,足見性情。”

那人大笑道:“好個目中無人,兄臺妙語解頤,大快我心,何妨屈尊移駕,過船小坐。”

錢謙益婉言道:“蚱蜢小舟,不容旋踵,三位同乘尚可,愚弟如再過去湊個趣兒,怕是沒有屈子之冤也要投身湖底了。”

那人道:“兄臺辭辯滔滔,實在教人佩服,只是不能當面對談請益,實在可惜。”

“多謝雅意,臨舟而談,也無不可,酒如有餘,還請賜上一杯。”

那人將一瓶酒拋過道:“我等粗放,持瓶而飲,兄臺莫笑小弟貪瓶了。”

錢謙益接了道:“飲酒之道本來沒有什麼定式,夏商周三代用爵,其後金盃銀盞錫壺瓷碗瓦罐泥壇都做得器具,因人而宜,因時而宜,因地而宜,無可無不可。弟隨身攜有碧筒杯,最宜船上飲酒。”伸手將一個捲攏如盞的荷葉連荷梗一起採下,問船孃討了銀簪,捅破葉心使之與葉莖相通,倒酒荷中,莖管微提彎曲如象鼻,含在嘴裡輕吸淺飲,頃刻之間,半瓶米酒已盡,閉目吟道:

“采綠誰持作羽陽?使君亭上晚撙涼。

玉莖沁露心微苦,翠蓋擎雲手亦香。

飲水龜藏蓮葉小,吸川鯨恨藕絲長。

傾壺誤展淋郎袖,笑絕耶溪窈窕娘。”

眾人看得呆了,三個文士各自贊佩一番,穿鶯背色直裰的少年文士道:“乘興挈一壺,折荷以為盞。先生真是雅人,大有古風。”

穿天青直裰的青年文士嘴裡嘖嘖有聲:“酒味混雜了蓮葉的清香之氣,醴馥沉浸,香遠益清,解暑生涼,妙不可言。敢問先生名諱?”

錢謙益沉吟道:“君子之交首重其實,虛名倒是在其次的。”

中年文士見他不願相告,拱手道:“兄臺口音雜有北語,想是遠道而來,小弟等恐失之交臂錯過了,因此冒昧請教。我三人本是來鄉試的,小弟凌?初,這兩位兄弟是張岱、張溥,都是吳越的高才。”說著指指穿天青、鶯背色直裰的兩人,告辭說:“因有朋友在前面酒樓相候,急著趕去,兄臺若方便時,可過來一敘。”錢謙益也拱一拱手,見三人下船遠去,看看天色已晚,付了船錢上岸漫遊。

此時,湖上夜宴才開,白日柳蔭下的畫舫彩燈搖曳,絃樂悠揚,一個個向湖心蕩去,將大半個湖面映得紅豔豔的,流金溢彩,煞是好看。錢謙益邊走邊看,不知不覺已到貢院旁邊的大街上,只見平地矗起一座高大的五彩牌坊,寫著浙江貢院四個金色大字,後面是一片青瓦屋舍,牌坊旁邊有一家高大的酒樓,上到二樓的雅座,點上東坡肉、宋嫂魚羹、西湖醋魚、龍井蝦仁、油燜春筍、西湖蓴菜湯幾樣杭州名菜,舉箸才吃幾口,便聽旁邊的屋裡叮叮噹噹連響幾下,夾雜著數人哈哈大笑之聲。錢謙益皺了眉頭,將筷子放了,隨從急喊店小二過來責問,那小二賠笑道:“兩位大爺想必是外鄉人,不知敝店的規矩,客人們喝光了酒,可將空壺擲在地上,小的們聽得聲響,自然過來添酒,不再煩勞客官出聲呼喚。”

“那錫壺豈不是每日都要重新換了?”錢謙益暗自吃驚,覺得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小二嘻嘻一笑道:“哪裡要換!錫壺本就不易破爛,再說摔打得坑坑窪窪的,盛酒不是少了麼?客官酒量也顯得宏大了許多。”哈著腰退了。

錢謙益看看桌上的錫壺,果然竟像制壺名手龔春刻意捏製的樹癭壺一般,疙疙瘩瘩,凹凸不平,嗟嘆酒樓主人生財有道,卻聽那屋裡有人大叫道:“千秋老弟,今年秋闈想必你會高中了,老弟才學極高,囊中又有的是銀子,愚兄卻是不濟了,十二歲入學,十八歲才補個廩膳生,科場蹉跎,年已不惑,至今還是個青巾,聽老弟方才所言,這科也是空想了。愚兄平日不事產業,家無餘財,寫的那些稗官野史話本賣得不少,但銀子卻大多教坊間的書商賺了,哪裡有錢買通關節?”

錢謙益聽得格外耳熟,猛然想起說話人正是方才湖上遇到的凌?初,暗叫湊巧,又聽一個尖細的嗓音道:“玄房兄本是高才,用不著枉花這些銀子的。”聲音卻極是陌生,不知是什麼人,想是他所說趕著赴會的那個朋友,細細思忖二人的話語,隱隱覺出是在談論科考之事,就留了心,見屋舍的隔板是用竹子搭成,示意隨從將門關緊了,起身緊貼在竹板上,透過上面的縫隙偷偷瞧看,果見那三位文士都在屋內,一個略微矮胖的秀才陪在旁邊,臉色酡紅,兀自不住地勸酒佈菜。凌?初舉壺痛飲,將空壺望地上奮力一擲,乜斜著醉眼,神情極是不屑道:“高才?別說什麼高才了,有銀子烏鴉能成鳳凰,沒銀子高才也是庸才。你說宗子是不是高才?他的那篇《西湖七月半》是何等的妙文,天下少有,‘西湖七月半,一無可看,只可看看七月半之人。看七月半之人,以五類看之’,豈是含蓄二字可說透的?‘此時月如鏡新磨,山復整妝,湖復?面,向之淺斟低唱者出,匿影樹下者亦出,吾輩往通聲氣,拉與同坐。韻友來,名妓至,杯箸安,竹肉發。月色蒼涼,東方將白,客方散去。吾輩縱舟,酣睡於十裡荷花之中,香氣拍人,清夢甚愜’,曠達至極。卻兩次鄉試不中,徒喚奈何?”

張岱道:“玄房兄的《初刻拍案驚奇》、《二刻拍案驚奇》鴻篇鉅製,自非大才不能如此,天下幾人可及?不必說了,若果真要用銀子才中,小弟倒沒了考的興致。”

“哥哥錯了,是沒了買的興致。”那名叫張溥的少年面色冷峻,嘿然道:“漫說小弟沒有那二千兩銀子,就是有也用它湖上泛舟買醉,卻不勝似送給那些貪官墨吏!按理中與不中應當靠各自胸中的才學肚中的文章,哪有使銀子買功名的道理?”

矮胖的文士面色紅紫,拂袖道:“再莫說了,小弟聽得已然無地自容。若不是家父病得沉重,盼望臨終前小弟中個舉人,光宗耀祖,重振家聲,我錢千秋就是考到頭白齒落,也要正大光明地搏取功名,決不會甘心使錢,將終身託付孔方兄。你們道那二千兩銀子是容易來的麼?”

“有什麼不能說的?”張溥年輕氣盛,一心要較個真兒,凌?初忙岔開話頭道:“世道如此,夫復何言?千秋也是一片孝心,情非得己。”丟個眼色給張岱、張溥,又問道:“老弟,二千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可是向主考大人買的考題?”

“不是。”錢千秋搖頭。凌?初驚道:“莫不是中了人家的道兒,將銀子輕拋了?”

“不會,小弟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豈會輕易被人騙了?”錢千秋聽聽四周,壓低聲音道:“是從朝廷買出的關節,斷不會錯的。只是小弟怕知道的人多了,容易發覺,恕不能奉告。”

凌?初執意請求道:“究竟是什麼關節?若此事屬實,我三人拔腿便走,決不在此白白花著盤纏,空耗光陰了。”

“不能說的。”錢千秋起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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