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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督師驚心服毒藥 周延儒蒙寵入內閣 (2 / 2)

山松勸道:“父親文名早為世人所知了。公安三袁與鍾惺、譚元春都對父親推崇備至。父親早年曾刊刻《詩籜》、《野客青鞋集》、《地官集》,近年又有《撫關奏議》、《宣雲奏議》、《中樞奏議》、《督師載筆》、《樂飢園詩集》之刻,卷軼浩繁,不啻充棟,名山事業,流傳後世,自是不難。”

楊嗣昌嘆息道:“是呀!我真是羨慕三袁與鍾、譚二人,優遊山林,獨抒性靈,過無拘無束的日子。無奈皇上兩次奪情召用,為人臣子,只好將尋山訪水的心思放在一旁,盡心替朝廷出力。當時,我還想著功成身退,再接著了卻夙願,沒想到陷入其中,抽身無門了。”

“父親剛屆天命,春秋方長,一等戰事了結,兒子陪您徜徉山水,也學徐霞客暢遊天地之間,為名山大川留下圖志文記。”

“安得功成棹歸去,前溪忽逗武陵煙。如今想起我以前的詩句,也是不勝感慨呀!徐霞客此人我也聽說過,他五十歲以前,就遊遍了南北名山,泰山、嵩山、華山、恆山、五臺山、黃山、廬山、普陀山、天台山、雁蕩山,最遠到過福建的武夷山。寫下了不少的名山遊記。我今年五十四歲了,比不上他了。”楊嗣昌搖搖頭,接過兒子遞過的茶水喝了兩口,拉著兒子的手道:“仕宦之道,亦如飲酒,適興而已。聖人心法在乎中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不過中庸實在不好把握,我當年一連三疏救你爺爺,情願以身代父罪,機緣巧合,皇上青眼有加,以致感激報效,奔波了這麼多年,心力交瘁,大違初衷。我勸你們兄弟三人,可讀書不可出來做官,仕途險惡不說,終日給瑣碎俗事纏繞心神,辜負了大好的光陰。”

“謹遵父訓。”山松答應著,問道:“明日是父親五十四歲生日,監軍大人準備在行轅置辦宴席,給父親祝壽……”

“我如何承受?”楊嗣昌打斷他的話,“自我受任以來,他們跟隨著備嘗辛苦,如今兩載慘淡經營付之東流,我怎忍心教他們強作歡顏?”

楊山松心頭大痛,強自忍耐道:“兩年來,行轅將吏替父親備宴席祝壽已成慣例,這次尤其不可缺了,哪怕應個景也好。不然,豈不傷了大夥兒的心,眾人計程車氣如何重振?”

楊嗣昌點頭道:“你說的有理。下去準備吧,一切從簡,不可鋪張。”

宴席果然簡單,與去年在襄陽時候的盛況大不相同,沒有戲班子唱戲和官妓歌舞,酒餚也不豐盛。楊嗣昌強打精神接受將吏們拜賀,在宴席上坐了一陣,略端了端杯子,溼了溼青紫色的嘴唇,宴席便草草結束。他在臨退出拜壽的節堂時,噙淚拱手道:“大夥兒盛情,嗣昌何以為報?拖累你們了。”

“我們追隨督師,為朝廷剿賊,何言拖累?”監軍萬元吉環視眾人,“大夥兒說是不是?”

楊嗣昌熱淚盈眶,不待眾人作答,唏噓道:“多承各位厚意,嗣昌心領了。要是朝臣們也這麼想,多好啊!上心不會輕變,咱們就能放膽去做,不用太多顧忌。話是這麼說,做起來就難了。不用說朝臣,就是能眼見咱們剿賊的四川士紳們,自從在川、楚交界用兵以來,不是一直散佈流言蜚語麼,說什麼我是楚人,不欲有一賊留在楚境,盡力驅趕流賊入川,以鄰為壑,實在可笑已極。他們將我當成了專司湖廣一地治安的巡撫,獨不想我是朝廷輔臣,奉旨督師,統籌全域性,責在滅賊,並非一省封疆守土之臣,將流賊趕出湖廣地界,便大功告成。遠在京師的朝臣,想教他們不能風聞而奏,體諒我的苦衷,怎麼能夠?我今日才明白了袁崇煥的難處,奉旨出關,何等威風!不料卻落得西市凌遲,闔家流放。怨皇上麼?不能、不能啊!皇上本有令袁崇煥戴罪立功之意,卻受那些朝臣蠱惑,不得不忍痛下手。唉!也怪不得朝臣。出國門時,大夥兒熱望甚殷,兵馬錢糧任意取用,卻不能馬到成功,他們能不怨你恨你?糜費百萬金錢,剿賊潰敗,失陷藩王,你們都跟著我成了孤臣,我如何對得住大夥兒。”

萬元吉道:“師相多慮了。師相聖眷正隆,咱們當謀再舉,切不可執著一城一地一人一事的得失,灰心絕望,坐失亡羊補牢之機。”

“師相保重!”眾人紛紛起身,目送楊嗣昌出門進了花廳,步履有些蹣跚。

回到花廳,楊嗣昌獨坐案邊歇息,思緒紛亂如麻。恨恨地想朝廷必定一片譁然,劾奏糜餉師潰的不在少數,皇上或許來旨切責,命自己戴罪圖功,挽救頹勢,焦灼不已。左良玉和賀人龍等將領的驕橫跋扈,不聽調遣,鄭崇儉、邵捷春兩位封疆大吏對自己心存猜忌,百般阻撓用兵方略,又惱怒又憤懣,無從發洩。一時覺得六神無主,頭暈目眩,公文上的字跡模糊難識,索性走進裡間,和衣而臥。閉目養神,眼前總是浮現著臨出京時皇帝賜宴和百官在廣寧門外餞行的情形,那時的抱負和威風哪裡去了?“不能辜負聖恩呀!”他長喟一聲,撐起身子,向隨從討了熱手巾,擦了把臉,加披一件紫羅灰鼠長袍,走到案後批閱緊急文書。批完一件,又拿起一件,竟是左良玉發來的。他對左良玉厭煩已極,瑪瑙山大捷以後,驕橫跋扈,難以節制,命他進軍追剿,連發九檄,左良玉竟推託有病,高臥竹山一帶,眼睜睜看著張獻忠收拾潰散殘部,逃入深山。他看到左良玉這三個字又頭疼又厭煩,出川前檄令左良玉赴襄陽一帶去追剿張獻忠,不知到了何處。他耐著性子開啟文書,左良玉簡要說了正在全力追剿,卻指摘不該尾隨張獻忠入川,以致窮於奔波,襄陽失陷,鑄成大錯。“真是小人!”看左良玉如此放肆,他眼前有些發黑,手腳冰冷,出了一身虛汗。想到裡間床上躺下,站起身來,卻覺一陣眩暈,連同椅子一起摔倒在地。隨從聞聲急忙進來,扶他坐好,楊嗣昌問道:“方才誰來過?”

“萬大人來探老爺的病情,小的怕打擾老爺,勸他回去了。”

“混賬!萬大人是監軍,你怎敢攔他?”楊嗣昌的語調雖然不高,但卻極嚴厲,嚇得隨從連忙道:“小的再請萬大人回來。”

“不必了,我還沒有走。”萬元吉進來,望望他蒼白的臉色,關切道:“師相身體不適,還是命醫生瞧瞧,以解眾人懸憂。”隨從知道他們有話要談,小心地退下。

“坐,快坐下!”楊嗣昌頷首道:“偶感風寒,並沒有什麼大病,吃幾粒丸藥,靜養幾天就好了,不用驚動醫生。不然,明日不知有多少撥兒人來探望,我實在不勝其煩,不堪其累。”

“有病忌醫,師相實在大有苦衷。但不可瞞著皇上吧?”

楊嗣昌神色黯然,搖頭說:“這病怎麼說也是個人的私事,我不敢以此教皇上擔憂剿賊大局。我正要與你商議糧餉之事,襄陽陷落,所有輜重都給張獻忠掠去,還需儘快籌集。”他忽然看見萬吉元袖中露出一角文書,問道:“可是來了什麼緊急文書?”

萬元吉見遮掩不過,只得拿出文書道:“河南巡撫李仙風稟報洛陽失守和福王遇害經過,卑職先看了,想著等師相身子恢復後,再呈送寓目。”

饒是早已得到傳聞,如今坐實了,楊嗣昌仍然禁不住渾身一震,顫聲道:“洛陽情形……?”匆匆展看文書,看到福王被割血與鹿肉同在鐵鍋中煮成福祿酒,再也把持不住,放聲大哭。萬元吉不住勸解,楊山松等人聞聲趕來,先將楊嗣昌扶到床上歇息,一起寬慰一陣。楊嗣昌只留萬元吉在床邊,命楊山松在外間侍候。此時,他心緒稍稍和緩,對萬元吉道:“我受皇上恩重,不意剿賊一再受挫,局勢敗壞如此,真無面目再見皇上!”

“師相的苦心別人不知,這一年多來,卑職耳聞目睹師相批閱文書、商調人馬、籌集糧草……哪一天不到子夜?殫精竭慮,專心剿賊,事無鉅細,鞠躬盡瘁,與先賢諸葛孔明相彷彿。卑職何幸,得以追隨左右!”

“可惜呀!我未必有他那樣的身後美名,但我倆的結局卻是相同,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吶!”楊嗣昌連咳幾聲,喘著粗氣道:“實話說與你,我的病情並非什麼風寒,乃是積勞成疾,油盡燈枯,勢難再起,行轅諸事,全仗仁兄悉心料理。”

“師相不過是旅途勞累,並非什麼疑難之症,寬心養病,自然會有轉機。”萬元吉陡然感到自己將他比作諸葛孔明,實在有些不祥,壯志未酬,星隕五丈原,也是五十四歲,怎麼這般糊塗,出語孟浪呢!他一邊勸說,一邊暗中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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