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朱家的門,程家三人沒顧得上說什麼,走路的腳步都比平日快上幾分,轉過了一條巷子,三人相互一看,初時神色都有幾分茫然,可又過片刻,唇邊不由都添上了幾分笑意。
“娘,我們出來了。”程文涵年紀小性子跳脫,頓時歡喜地叫了一聲。
李氏一愣,下意識還待要攔他一攔,可偏他嘴快,那話早出口了,她便也無法了。看著兒子那模樣,心裡既覺得好笑又添了些無奈,只問他:“真這麼高興?”
程文涵重重點頭,“我高興,我高興得都想跑上一圈了!”說著就暢快地笑起來。
紅珠見了也忍不住笑,過去牽了他的手,又瞪他:“好了,別胡鬧。我們回去家裡還多的事要做呢,你身上若有力氣就該使到要緊的地方去。”
程文涵故意挺了挺腰脊,又挽起了衣袖,笑說:“行啊,我躺了這幾天身上都躺黴了,今兒正好多用力氣。”
紅珠瞥他一眼,又取笑道:“怎麼,還當你是大力士了?這小身板上還沒幾兩肉呢。”
程文涵得意說:“大力士就算了,不過嘛,現在我可是一家之主!”
他這話一出口,李氏跟紅珠都噗得笑了,紅珠指著他說:“就你這還一家之主呢?說出去不叫人笑話。”
程文涵道:“我怎麼就不是了?我們這搬了出去,上上下下就我一個男人,我當然得當家作主了。”他故意哼了一聲,又抬起了下巴,看著紅珠說:“姐,你可別不服氣,奶奶也是那麼說的。”
紅珠伸手過去,徑直覆在他腦門上面,只笑道:“哎呦,我怎麼不曉得你這小子什麼時候這麼聽奶奶的話了?還說你是男人呢,瞧瞧你這身高……”
程文涵自然也是曉得那什麼男丁獨苗當家作主的話是糊弄人的,他不過是離了朱家心裡高興故意說一說逗逗他娘罷了,可眼下被紅珠一句揪著他軟肋打擊,頓時鬱悶了,一下跳開了幾步,喊道:“姐!都說了別壓我的頭,就是因為你使壞,我這才不好長的!”
這一說,就鼓著臉走在了前頭去了,紅珠笑著作興去趕他,兩姐弟在這小巷子裡玩得有些忘形了。
後邊李氏臉上早笑開了,見大中午的四下沒幾個人,便也沒去攔著,只囑咐兩句小心別摔著就罷了。
如此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他們的新家。走到門前紅珠才想起來這時辰食鋪那頭怕是缺人手,看著很是凌亂的新屋子有些遲疑。
李氏卻道:“你到食鋪幫忙去,這兒有我跟文涵呢。”
程文涵也乖覺地說:“姐,不就是收拾屋子了,我也行的,不會讓娘累著。”
紅珠想了想道:“娘,先把北邊那屋子收拾了,晚上有個地兒睡覺就成,餘下的慢慢來不著急。”
李氏和程文涵都答應了,紅珠這才轉身往食鋪去。
到了食鋪一看,果然客人很多,虧得他們這兒賣的多半是些早備下的糕點湯水等物,並無多少現做的炒菜,因此李二舅一個在廚房,鍾氏做了跑堂,而李南興臨時被喊了來坐在櫃檯裡收銀,這才得以應付。
紅珠一進來,李南興眼睛便直直地看過來,一轉不轉的。這一下倒把紅珠唬了一跳,她想了想只上前問他:“……怎麼了?”
李南興眉心微微皺著,臉上神色也略顯冷硬,本是抿著嘴不言語的,可見紅珠進來好一會兒了竟還呆站著不動,很快臉上就變得很是不耐的樣子,只說:“來了就趕緊過來幹活,還愣著做什麼?”他隨手收拾了下散亂在說著又嘟囔了一句什麼。
隔了些距離紅珠一下也沒聽清他說了什麼,但見他神色也猜了個差不離,左不過就是埋怨她忙東忙西的破事多,連累他這麼個讀書人來做這些商賈賤業……
紅珠心裡一動,著實有些不高興。
這兩年紅珠顧著家裡生計日日忙活沒顧得上別的不相干的,而李南興又是個埋頭讀書的,即便她在李二舅攤子上幫忙,她與這李南興也接觸不多。年前兩家一同開了這間食鋪,這才多了些見面說話的時候。
這李南興氣性高、端著架子,有時候對著紅珠說話就是那麼不陰不陽的,換了別個還真耐不住。只紅珠不是個尋常小姑娘,倒也沒去跟他計較什麼。且因著先前李二舅和李氏露出過要結親的意思,紅珠更是躲都躲不及,根本不往李南興面前湊了。前陣子見著了,紅珠也冷冷淡淡的,該說的話會說,不該說的一句也不會多說。這麼互不搭理的,這人的性子如何,紅珠便更是不放心上了。
可今兒一進門李南興就擺臉色,一開口說話那語氣還極差,給旁人一聽,就跟大少爺使喚小丫鬟小雜役似的,這是真當她程紅珠沒個氣性麼?
紅珠橫了他一眼,只道:“哎呀,看來今兒生意極好,竟還勞南興哥來幫忙了!真不應該!這再忙,也不能耽擱南興哥讀書的正事不是?二舅和二舅娘也是日夜辛勞,累得太過了,竟糊塗起來。這店少開一日兩日的,家裡也斷不糧,這把你喊來了,不是辱沒了讀書人麼……南興哥你也不用擔心,就算這食鋪關了,你爹孃就是乞討也能供養你讀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