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石江邊太白墳,繞田無限草連雲。可憐荒冢窮泉骨,曾有驚天動地文。但是詩人多薄命,就中淪落不過君。這正是老先生所作詩句吧?”楚愁看了眼自己身邊那位身世浮沉了大半輩子的老翁,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
“嗯。老夫年輕時候,很是仰慕太白仙的‘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但是後來讀書越多,就越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像太白仙那樣瀟灑風流……”
“在我剛剛不惑之年的時候,我那可憐的女兒!養得已三年,病來才十日!一個那個可愛那麼靈動的小女孩兒,就那樣沒了!”正是白安易的老翁哪怕已然八十歲高齡,說起此時,亦是忍不住悲嘆。
楚愁聽說過當年白安易寫的一句詩,“朝哭心所愛,暮哭心所親。”
白安易年輕時候,因為讀書過多,用腦過度,早早地就長了一頭白髮,不過文采卻是名滿天下,只是命運彷彿在和這位文采飛揚的詩人開玩笑一般,後來他喜得的那個兒子,亦是三歲而亡。
這位醉吟老翁,還見證了自己知己友人的故去,甚至是見證了那些喊自己叔伯的友人後輩們的故去。望來者皆成故者,可謂是歷盡人間情短苦長。
“我心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我心有所感事,結在深深腸。”楚愁頗有感觸,不覺吟誦起來。
白安易聞言,披散滿頭白髮,望著江水,輕聲呢喃。
“夜來攜手夢同遊,晨起盈巾淚莫收。”
“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陽宿草八回秋。”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阿衛韓郎相次去,夜臺茫昧得知不?”
“好一個‘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啊!”楚愁聞此詩,心中亦是感慨萬分。
“年輕人,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你能懂我心中之悲哀。心中之不平。”老人轉過頭,不再望江水,而是望著這個在江邊與自己意外相遇的年輕人,眼神中有點遇到知己之人的感覺。
“先生,若心中有不平,該如何?”楚愁問道。
“自然是抒發心中不平,若是無法抒發,便深埋心底,等待有一天有能力了或者是時候到了,就抒發心中不平。”老人不再看楚愁,又轉過身看起江水來了,“當然,心中可有意氣,但萬萬不可有鬱氣,鬱氣使人迷失自我,使人找不到真正能夠一吐不平的方法。這一字之差,真真是天差地別。”
“確實。先生此言正解。”楚愁點頭,這個年紀比他小的可憐詩人,在這一點,竟是和他看法一致,真可謂是知己。
楚愁之意氣,正如那琴聲,其曲彌高,其和彌寡。但這個老翁,卻是悲歡離合都經歷過了,心境差不多和楚愁一樣,其實本質上還是有一點差別。那就是楚愁有能力有機會吐出心中意氣,但是這個老人……
在這個時候,江上漂來了一棟不小的大船,巨大的船頭上站立著十幾個名門的公子小姐。看著像是來遊山玩水的。
這附近剛好有一座渡口,大船停泊在渡口後,十幾個男男女女帶著三十四個奴僕婢女緩緩下船。
公子哥門衣著雖然名貴,但是卻不華麗,那些千金小姐的衣服則是惹人注目。不是縷金挑線紗裙,就是軟毛織棉披風,或是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盡顯豪門高貴。
那數十人緩步走來,想問路於楚愁和醉吟老翁白安易,這時,突然出現一箇中年醉酒漢子,一歪一扭的走向楚愁那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