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主君是?”
“正是關東公方足利亞相殿,在下奉主上之命,保護御臺所殿的安全……”服部保長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距離不到五十米外傳來一陣激烈的鐵炮交火聲,旋即面色一變躬身道:“三好軍已經打入御所內,在下埋伏在御所外的暗哨在附近有兵火交接,說明御所已經不安全了,事不宜遲,還請御臺所殿速速啟程,遲則生變也!”
“義時的家臣的話,妾身就可以放心了,妾身也沒什麼要拿的,稍作準備就可以啟程……”近衛賢子鬆了口氣剛轉過來安撫女兒,忽然一愣又轉身問道:“公方殿下也石見守殿,被救下來了嗎?”
服部保長臉一黑,暗道怕什麼來什麼,撐地俯首道:“……抱歉!公方殿下正在前線與三好軍激烈交戰,恕在下兵微將寡無能為力,還請御臺所殿快些行動吧!”
“殿下不走,妾身也不能走,況且慶壽院還在,妾身不能就這麼走掉。”近衛賢子神情一黯,放慢腳步又坐下來,說道:“還有公方殿下的另一位夫人,小侍從殿還懷著公方殿下的骨肉,那很有可能是一位健康的小殿下,妾身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公方殿下的子嗣受到傷害。”
服部保長急的直上火,一揮手幾十名忍者如離弦之箭迅速躥出寧靜的院落,自己則跪坐在庭院裡嚴肅的說道:“御臺所殿可知道如今這二條御所有多麼危險,京都又是多麼的危險,將軍殿下的弟弟足利義秋在東寺宣佈將要在今日傍晚前往大內裡覲見天皇,正式受封徵夷大將軍宣下,御臺所殿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足利輝子與足利淳子悄悄的走出房間,跪坐在她們母親的兩側,好奇的打量著面容蒼老黑衣武士,這是她們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二條御所以外的男人。足利淳子的年紀小還不懂二條御所有多大的危險。只是單純的以為母親不害怕就沒事了。
小女孩大著膽子張望跪坐在庭院裡的服部保長。很好奇老武士南腔北調的口音,笑聲對足利輝子說:“外邊的武士好奇怪,衣服也是從沒見過的奇怪樣子。”
近衛賢子輕聲的告誡女兒們要尊重客人,隨即淡然的說道:“請石見守言明。”
服部保長鄭重其事地說道:“請御臺所殿一定要明白,將軍殿下很危險,而且非常危險……”
……
未時末,三好政康親率三千軍勢攻入西城門,並於城門虎口內的方寸之地與四十餘名武士激戰。奧山休賀齋手持兩把太刀左右開弓,以一己之力殺散數次三好軍的突襲,依靠並不純熟的二刀流力敵四名三好軍大將的圍殺,左支右擋始終不落下風。
自古以來常有以一敵十的猛士,卻罕有聽說以一敵百的戰將,即使溫泉關之戰的列奧尼達斯也只是面對十數倍於己方的敵人,大概只有類似西楚霸王項羽窮途末路於烏江自刎時的慘景可以超越,而此時足利義輝恰恰就是窮途末路。
每個守城的武士都要面對數十倍於己方的敵人,雖然同一刻不會被幾十支三間槍捅過來,但是看到一眼望不到頭的敵軍衝殺過來而己方沒有後援。這種絕望的心情所帶來的壓力是非常大的,精神緊張的時候體力消耗也會成倍增加。高強度的戰鬥全靠士氣支撐,所以旺盛的鬥志需要奧山休賀齋這般劍豪來激勵。
僵持延續一刻鐘,三好軍屢次組織足輕隊的突擊都被殺退,換上鐵炮隊集火戰術又被對方的十幾名騎馬武士的突擊給破掉,缺乏靈活性的鐵炮隊一套射擊動作需要一分鐘,有這功夫腦袋早就可以搬家好幾次了。
直到申時初,以寡敵眾的奉公眾大將上野伊賀守戰死,討取他的是奸詐的三好政康,他用一支造型小巧別緻的懷鐵炮突然襲擊,殺死一時間疏忽大意的上野伊賀守,奉公眾群龍無首士氣崩潰節節敗退。
四十餘人轉眼間討死大半,奧山休賀齋的十幾個師弟也死掉一大半,唯有他依然生猛無敵以一己之力惡戰八方,無奈寡不敵眾左躲右閃漸有力不從心之感,最後帶著十餘名殘部節節抵抗依然躲不過刀劍無眼,左側臉頰被劃了一道狹長的口子,身負多處重創才狼狽逃入三之丸。
與此同時,師岡一羽的遭遇也與他相差彷彿,不到四十名守軍也是堅持沒多久便戰死大半,師岡一羽本人挨左肩捱了一刀受傷不輕,被迫撤到御所內進行緊急包紮治療,柳生宗嚴堅持的時間稍長一些,一直拼到還剩下七個人才退入北門,疋田景兼更生猛,帶著三個人從東門撤回到三之丸的大門裡,三個人就沒有一個是奉公眾。
活下來的武士個個掛彩,最輕的疋田景兼被流矢射中胳膊,要不是三好軍的竹弓威力弱的可憐,就他身上那套長袍大袖也免不了胳膊被射穿,幸運的是隻受了點皮外傷就逃了回來,一百多名奉公眾活下來的不到三十人,劍豪們死的還生十六個,這是整個二條御所的武裝力量。
足利義輝吩咐所有人撤回御所前防守,他自己則親自披掛上陣,穿著華麗的大楷手持太刀立於常御所前,在他身後的榻榻米上插著數十把太刀,每一把拿出來都是價值千金的名貴之物,足利義輝寧願讓它們全部折損在此地,也不願意賣給骯髒的商人,或者落入更骯髒的足利義秋的手裡。
看到武士們個個負傷滿身血汙的悽慘模樣,足利義輝輕嘆道:“辛苦伊勢守殿為餘奮戰到最後一刻,餘代表幕府感謝你的忠誠勇敢,伊勢守殿已經做完一位兵法指南所做的全部,所以請趁著三好軍沒有殺來之前,立刻離開吧!”
“請將軍殿下隨著在下衝出御所吧!”上泉秀綱忽然撐地俯首道:“在下其實是奉命前來保護將軍殿下……”
足利義輝忽然笑著擺擺手:“不必說下去……該知道的餘都知道,感謝伊勢守的為幕府的奉獻,放棄關東的榮華富貴在餘這二條御所的小小一片天地裡堅守數年,一定很辛苦吧!到今天一切就要結束了,戰鬥到這裡繼續堅持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儘快回關東吧!告訴義時,餘領下這份情了。”
“公方殿下!”上泉秀綱驚的呆住,沒有上陣的林崎甚助與駒川國吉,攙扶著受傷較重的奧山休賀齋與師岡一羽也跪下來。
這時候一位身穿僧袍的老婦人緩緩走來,她就是足利義輝與足利義秋的母親,曾對足利義時多有照顧的慶御臺,同時也是近衛賢子的親姑姑,削髮為尼隱居多年的慶壽院,說道:“伊勢守一心奉公是為幕府良臣,貧尼以為公方殿下應該給予賞賜以為褒獎。”
“謹遵母親大人的旨意!”足利義輝恭敬的拜下,又起身說道:“餘如今身無長物,所能給予的只有這一地的太刀和可憐的名譽,希望伊勢守不要介意一個將死之人臨別前的吝嗇。”
“公方殿下!您這是……”這下不光是上泉秀綱驚訝的跪下來,就連他身後的幕府家臣也跟著跪伏於地,神色悽惶地哀求道:“萬萬不可啊!公方殿下乃千金貴胄,堂堂河內源氏的嫡流的徵夷大將軍,絕不能身隕此地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