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那碗藥宛若一口沒有底的深井,冒著滾滾的熱氣,彷彿要將她吞了進去。她怔怔地看了半響,用盡全身的力氣吐出一個字“好!”話落之際她將魏文琰手中那碗藥灌入口中,苦澀的味道從口腔蔓延到五臟六腑。
他修長的十指微微的顫了起來,上前將她擁入懷中,唇邊低喃著:“慕語,對不起!”她微微揚起頭看著眼前的臉龐,是她魂牽夢繞的人,即便他親手將落胎藥送到她的面前。
此時小腹部傳來一股劇烈的絞痛,“啊!”她痛苦地擰著腹部低吟出聲,面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魏文琰手足無措地將她抱到榻上,不停地擦著她額際沁出來的細汗。她的雙唇微微地顫抖著,無助地弓起身子。
她感到有一股暖流從身下流出,暈紅了身上的牙色羅裙。血腥氣頓時瀰漫到整間屋子,魏文琰緊緊地攥住她的手,一言不發。
見血是最忌諱的,他身為一家之主,朝廷重臣,怎能在!她看著眼前的人艱難地啟唇道:“你出去啊!”
屋外電閃雷鳴,大雨傾盆的。思召立在門外聽到裡邊的動靜,便要闖進去。雲起死死地攔住她,堅定地啟唇道:“你不能進去!”
思召的眸裡似乎要噴出火來,千雪緊緊地拽著思召的手,示意她莫衝動。豈料思召仍是將長劍拔出橫在雲起的脖頸上低喝道:“讓我進去!”
雲起儼然一副不管不顧的模樣,索性挺直脖子道:“你就是殺了我都沒用,各侍其主,立場不同,思召你休要為難我!”
“雲起!”思召怒喝出聲,嚇得雲起一愣一愣的。“你沒聽到嗎?我家小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定將你碎屍萬斷!”思召愈發地生氣,手腕一轉將劍柄轉向前便要往雲起的頭上招呼。
這時一襲雪白色長袍的於期穿過雨幕走了過來,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收起手中的油紙傘。視線掃過他們二人,搖搖頭推開了門,將尾隨要進來的思召關在門外。
於期遠遠便看到榻上腥紅的一幕,榻上孱弱的人已然暈了過去。於期匆忙上前號了脈,語氣平淡地啟唇道:“無礙!”
“於期,你可看仔細了?”魏文琰聲音已有些許顫抖,雙眼猩紅地瞪著於期。
於期仍舊平淡地答道:“無礙,過了這個檻就好了。”於期自診箱裡拿出銀針,定定地看著塌前的魏文琰道:“你不出去?”
“哦,哦!”他這才慌張地別開眼,門外的人見到他欣喜非常地湧上來,思召更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小姐自從嫁給他,就沒有過過一天安寧日子。思召終究是氣不過,忿忿地啟唇道:“王爺,當初小姐冒著大不諱與至親反目也要嫁給您,可如今您是怎麼做的?”
千雪怯怯地拉著思召的手臂,生怕魏文琰發作。他只垂著眸沉默不語,這時於期拉開了門扉,濃濃的血腥氣撲鼻而來。這刺鼻的血腥氣衝得思召頭昏,也衝得她清醒了幾分,不再想著要進去。於期指著千雪道:“你進去!切記,你的主子如今不可吹風,不可受涼!”
這雨沒完沒了地下了一夜,於期陪著魏文琰下了一夜的棋。一子落定,魏文琰又輸了,於期揀起棋盤上的黑子丟到棋罐裡,發出聲聲清脆的聲音。於期看向面色低沉的魏文琰啟唇道:“想必,她現在恨毒你了!”
是啊!恨毒他了!魏文琰揮手打亂桌上的棋子,圓潤的黑白棋叮叮噹噹地落了一地。於期搖搖頭道:“情字誤人,愛字害人,不如一人自在逍遙。”
魏文琰冷冷地別開眼:“於期你愈發地聒噪了。”說罷便起身朝屋外走去,披著一身的霞光。
屋內的獨孤慕語早早便已醒來,現下正靠在榻上出神。這時千雪端了熱水進來,上前攏了攏她身上的錦被,低聲道:“奴婢見到王爺在門前站了好一會了。”千雪悄悄瞥了一眼她的神情後又問道:“可要請王爺進來?”
她雙目無神地望著窗外,昨日還鬱鬱蔥蔥的榕樹,今日卻已光禿禿的了。半響後啟唇道:“他若想進來,腿在他自己身上。他若不想進來,用八抬大轎也是枉然。”
千雪低聲不語,拾起盆中冒著熱氣的帕子擰乾了水,輕輕地擦著她的掌心。
掌心處溫熱溼滑的感覺觸得人清醒了幾分,她這才想起今日醒來便未見到思召,便問道:“思召呢?”
“思召一早便出去了,許是有什麼要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