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在幾樓開庭來著?”
“你今天早上洗頭了還是怎麼著?腦子裡的水沒控幹嗎?”電話對面的這位似乎是個暴脾氣,一言不合就懟人。
“到底幾樓?”
“三樓三樓!快著點兒!”
電梯門口立著一塊“正在維修中”的黃色警示牌,淩岓想也不想就往安全通道裡的樓梯上沖,可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奔上三樓,一個穿著同樣制服的人塞給他一件黑袍子,“趕緊換了去,遲到是要扣績效的!”
淩岓沒來得及細究,披上袍子就跟著這人進到了庭審現場。旁聽席上坐滿了人,最前排的那對夫婦看著眼熟;後面的人裡有拿著筆準備記錄的,也有扛著攝像機蓄勢待發的。
看到原告席上的人,淩岓的腦子“嗡”一聲炸開了——那張面孔他曾見過,不過當時他見到的沒有現在這麼生動,他見到的,只是葬禮上的黑白遺照——而現在位列原告席的,則是一個活生生的成俐。
案卷筆錄擺在面前,雙方當事人和彼此的辯護律師開始進行唇槍舌劍的辯論,不過核心內容不變,大致案情也和當時裴心說的差不太多。
“請法官作出決斷。”
質證和辯論結束後,不知從哪裡傳來了這麼一句話,庭上眾人的目光立即便齊刷刷聚焦到了淩岓身上。
被聚焦的人心下一驚,暗道,“怎麼會有程式這麼簡單的庭審?這案子一看就引發了公眾關注,總不能是簡易程式吧…”
“你猶豫什麼?這個人的生殺大權現在掌握在你手裡,無論你怎麼判,都不會被追責。”
另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次淩岓聽出來了,這是那棵老梅樹的聲音。
“只要你敲一敲手底下的錘子,這個罪人立馬就能按照你的判決執行。”老梅樹繼續說,“我看過了你的記憶,難道你不認為這個人可恨?因為他的一句謠言,那個姑娘就落得一個自盡的下場,難道對這種逼死同類的人,你不生氣?”
老梅樹的聲音有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再加上淩岓本人也對成俐的事情頗為憤怒,現下,他越看被告席上的男人越覺得這人面目可憎。
“快判吧。只要這個錘子一敲,這種敗類就不會再禍害同類了。”
所謂的生殺大權就是沒有任何監禁刑作為過渡的選擇題,淩岓只有“殺”和“不殺”兩個選項。
他看向臺下的旁聽者,發現這些人也正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古有驚堂木,今有法槌。小小的一個錘子拿起來費不了很多力氣,可在淩岓看來卻有千斤重。
“一命還一命,這是你們人類最早就有的規則。”老梅樹的聲音如下咒一般在淩岓腦海中揮之不去,“難道這個小姑娘還不夠可憐?難道你會同情一個間接殺人的罪犯?”
掌權者不敢和原告席上的女孩對視,她那雙水汪汪的眼睛裡含著無數委屈,人只要看上一眼,法槌就會不受控制地敲向代表死亡的選項。
淩岓握著法槌的手有點抖,他輕輕把手中的錘子挪向右邊——那是代表“死立執”的方向。
“我已經道歉了。”被告突然帶著哭腔出聲,“我知錯了,我已經道歉了。我在網上寫了道歉信,現在挨的罵不比她少,我也給她家裡人打了賠償金,我真的知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