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俗話說的燈下黑,怕莫就是如此的,賀疏雁想著。大家都忽略了,這洛文良表面上雖然不曾沾賀方這位左相的光,但實際上左相人馬看在他和左相之間實際存在的關係,應有的好處並沒有落下半分。而作為賀方黨羽所應承受的攻訐,他倒是半分沒有遇著。
此外,若再往深裡想,他或許還打著左右逢源的主意。畢竟原該屬於左相的人馬,事實上卻不為左相所招攬,那其中可大有文章可作,甚至於可以成為攻擊左相的利刃。
無論是策反,還是挑撥,還是裡應外合,都是極好的對付左相的手段。這些情由從他這次莫名其妙的升官上就能看出幾分端倪來。
賀疏雁兀自想著,雪鳶卻在搜尋記憶之後向自家姑娘回話道:“送東西的是一個老婆子,和前幾回是同一個人。看起來衣衫倒也齊整,舉止也不差。只是無從得知那包裹裡裝的究竟是什麼。杜姨娘接了包裹,也未曾和他人言道。”
“是了,姑娘,那杜姨娘接了包裹之後和那老『婦』人在房中竊竊私語說了好一會兒話之後,更是親自送那婆子去拜訪老太君。”
“之後呢?”賀疏雁淡淡道。她倒是想知道這杜紫芊是不是又趁這機會順理成章地解除了禁足令。
“之後那婆子在老太君處似乎說了有一刻鐘的話,然後便告辭了出來,杜姨娘也隨後回去休息了,就再也沒有『露』面過。”
“可能知道她們在老太君處都說了些什麼嗎?”賀疏雁皺了眉頭。一刻鐘,若是禮節『性』的拜訪,委實有些過了。而這麼一個身為僕佣的婆子和賀府的老太君,在這身份上簡直是天壤之別,有著雲泥之差,又有什麼話題值得她們倆能在一起說一刻鐘有餘呢?
“這便不知道了,姑娘。老太君和老婆子說話時把房裡的姐姐們都摒退了。”
賀疏雁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道:“記住那人的模樣,若她下次再來,便派人跟上她。”
雪鳶雖不知自家姑娘如此決定的背後真意是什麼,但本著“姑娘永遠是對的”的方針原則,應承了下來。
說話間賀疏雁已然整裝待發。雪鳶為她穿上最外面的大衣裳,便隨賀疏雁向江氏所在的主院中矩院走去。
江氏見到自己女兒又是心痛,又是欣慰。心痛於她昨日如此勞累,今朝卻還不得休息;卻也欣慰她看起來一晚上睡眠不錯,氣『色』尚好。
“趕緊去把爐子上煨著的燕窩給你們姑娘拿來。”江氏支使著身邊的大丫鬟道。
碧翡是個機靈的,忙一迭聲地應著便跑了下去,那份伶俐看得坐在榻上的賀疏雁大笑不已。
“趕緊的,把燕窩吃完,咱們再去向老太君請安。”反正杜紫芊和賀凌韻都不在,江氏也樂得明目張膽地給賀疏雁開小灶。
在江氏的絮絮叨叨中賀疏雁眉眼含笑地用完了一盞燕窩,便隨著自己母親去賀老太君那裡去行禮請安。
賀老太君依然是那副神『色』,事實上她面對江氏母女似乎從來都只有一種神『色』,那就是疏遠中帶著厭惡,卻又不得不表現平和,然後不知怎麼的,偶爾還會帶上絲絲惶恐。
賀疏雁前世裡與這祖母關係始終不融洽,但是也並不瞭解她;雖然今生她也未必想把這份感情培養出來,但偶爾揣摩下老夫人的內心,卻覺得頗為有趣。
疏遠與厭惡倒是好理解。賀老太君並不曾喜歡過江氏,連帶著對自己這個嫡長孫女賀疏雁也提不起什麼祖孫之情來,同理強做喜歡也是正常。只是賀疏雁卻也不明白,那偶爾流『露』的惶恐,卻又是從何而來。
今日,老太君發揮正常外,卻似乎還有些不一樣——她端坐在高位之上,卻有一些焦躁不安,眉間神『色』倒是坦然得很,只是偶爾瞥向江氏母女的眼神,會令賀疏雁不知不覺聯想到鬧市中那些待價而沽的市儈商人。
如此看來,這個老太君心中似乎是有了什麼與江氏母女利益密切相關的打算,而且對自己的那套打算還頗有信心的樣子。賀疏雁心中生疑,面上卻神『色』不動,只是隨著自己母親江氏的舉動向老太君行完禮後便坐在一側。
果然,提過幾句家常閒話後,賀老太君便想著辦法將話題拐到了今天她最主要的目的上。
“我說,兒媳『婦』。”看得出賀老太君在儘量展現著自己慈和的一面,特意放緩了語速曼聲道。“眼看著我兒這已年過不『惑』,膝下卻無子嗣。我這老婆子看著真是揪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