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滿腦子充滿不可描述念頭的方銘絕卻未曾注意到他那忠心耿耿的侍衛長正屢次以擔憂而疑『惑』的眼神望向自己。
東宮的侍衛長宋澤也是武將世家出身,作為家中的嫡長子他自幼便被送入東宮中做太子伴讀。也算是和太子方銘絕總角相交,一起讀書,學武,堪稱知之甚深。
素日裡,方銘絕待他們這些侍衛倒也還算客氣,雖有些高高在上天潢貴胄的傲氣,但總體上也還算是知書達理溫文爾雅的。像今日這般面目猙獰歇斯底里倒是很少見。宋澤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看著我做什麼,趕緊去給我找啊。”方銘絕瞪了宋澤一眼。
看到對方眼底佈滿的紅『色』血絲,以及不斷翕動的鼻翼,連額角處都隱隱青筋爆出,宋澤覺得眼前這位太子的情況真的是有點不同尋常。
把自己身邊的手下都派遣出去尋人後宋澤看著方銘絕試探地問道:“殿下,你感覺怎麼樣?”
“怎麼樣?你什麼意思?有時間在這裡問我這些廢話,還不快趕緊去幫我找人!”方銘絕不明所以,口氣有點衝。這還是他看到對方是宋澤,念在多年相交,對方又對自己鼎力相助、忠心耿耿的份上,這才稍微放緩了些語氣。
宋澤咬牙硬著頭皮解釋道:“殿下,屬下是看您的狀況,似乎有些不同尋常。殿下,您仔細回顧一下是不是有什麼異常的感覺?”
疑『惑』地看了這個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男子一眼,方銘絕自然知道對方的忠誠是毫無疑問的。那在這個節骨眼上忽然問出這樣的話,是否表示他所擔憂的事情也是有幾分痕跡可循呢?
他正待凝神屏氣試著把心頭躁動著的情緒壓下去,卻忽然聽到不遠處有侍衛在叫:“找到了!找到了!站住,別跑!”
頓時方銘絕就把宋澤說的話拋到了九霄雲外,掖起長袍下襬就向那個方向跑去。宋澤也無計可施,只好趕緊跟上。
賀疏雁聽到身後追兵腳步聲漸近,更是不要命的狂奔起來。也虧得她對這片假山通道無比熟悉,左轉右拐的倒是十分靈敏。後面追兵人數雖多,卻一時半會兒也奈何不了她。
好容易看到前邊漸漸開闊,天光透下竟是一個出口,賀疏雁連忙跑了過去。可到了那裡,她卻不由愣住了……
原來此處地形與她記憶中有所偏差。在她記憶裡,這裡應該是一個出口才對,怎麼到了眼前,竟然只是一個假山圍住的天井?觸目所及,山石嶙峋,卻並沒有出口,唯有天井之上假山頂端處有一個朱漆雕欄的亭子。
她自是不知道御花園裡這一處在她入主東宮之前曾經做過修繕。似乎是因為有名宮女從這假山上躍下,一頭撞在鋒銳的岩石上,了結了自己的生命的緣故。後來內務總管太監覺得此處山勢太過不吉利,而這天井又陰氣匯聚太多。是以在迎娶太子妃之前藉著修繕廢舊宮殿的機會將這裡的假山拆了一片,才『露』出賀疏雁所知道的那個出口來。
只是那對於現在而言是還未發生之事,賀疏雁自然不知道其中還有這等變故。一頭闖入這片天井的她頓時茫然無措,不知自己還能往哪裡走。
賀疏雁環顧四周,來到假山下手足並用,試圖找出能攀爬上去的路徑,卻奈何一無所獲。而身後追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似乎再轉幾個彎就能出現在她的眼前。
狼狽的少女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在瘋狂跳動,似要掙脫胸腔而出,半是因為激烈運動但是因為恐懼緊張。只是這天井之中卻無處半容她藏身,堪稱窮途末路。
就在此時,她忽然看見上面的那個亭子裡似有衣角一揚。
賀疏雁頓時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抬頭向上央求道:“上面的是誰?能不能麻煩你救救我!”
緊接著她聽見上面似乎傳來了短暫的交談聲。似乎並不止一個人在那個亭子裡。只是對方並沒有『露』面,也沒有任何舉動。似乎並不打算救人的樣子。
耳聽得追兵腳步聲漸近,連說話聲都清晰可聞。賀疏雁急道:“上面的不知道是姑娘還是公子,還請您助小女子一臂之力。待小女子逃出生天必將重謝。”
說著她轉過身去看著追兵將來的路口,心想若是上面人不管是冷酷至斯,還是抱定了明哲保身而不對自己伸出援手,那說不得與其落在對方手裡,自己還不如一頭碰死在這假山上。
誰料就在她抱定了一死萬事休的念頭的時候,一道清雅冷峻的聲音從天而降:“接著。”隨即一片陰影當頭落下。
賀疏雁大喜過望,連忙抬頭去看,入眼處卻是一片藏藍。她下意識伸手一撈,入手綿滑柔軟,卻原來是一件衣服,另一頭還在上面那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