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麻衣青年從袖子裡掏出一塊碧『色』生輝的翡翠佩來,月『色』下上面一股翠華如雲波流轉,竟天然凝成一隻鳳凰的樣子。
“皇兄大婚,琛未及趕回,失禮之至。幸而機緣之下,覓得此物,正好賀兄嫂新婚。”說著,一隻白皙而瘦削的手便執著玉佩遞將過來,蒼月翡煙、粗礪生麻,更襯得那骨節分明而修長的手指如琪如琚般美好。
“這……”賀疏雁猶豫了一下,直覺有些不妥,竟有些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的進退兩難。
對面的秦王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掙扎,低低笑了一聲,將玉佩又往前送了送道:“皇嫂不必多慮,琛早與皇兄提及此事,這玉佩他也是過過目的。只是其時在父皇靈前,兼之兄弟們也都在,並不是適合將它交給皇兄的時機罷了。如今交於皇嫂,卻再適合沒有了。”
賀疏雁聽得方銘絕知道此事,心下頓時便定了,點頭讓小宮女將其取來,妥善置入袖中,向著對方福了福身道:“如此就多謝二弟美意了。”
秦王再度輕笑了下,道:“琛便在此,祝兄嫂白頭到老,永結同心。”說罷,深深一揖,便轉身再度隱入黑暗之中,腳步輕快地遠去了。
只是他那句話似乎蘊含著某種魔力,竟讓賀疏雁靜靜立在那裡,久久不能回神。
短短十一個字,從秦王嘴裡說出來,竟凝重得好似整整一輩子,以至於她直到此時,耳中猶有那十一個字的餘韻迴響。
賀疏雁甚至覺得,在他說那十一個字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對方離自己很近很近,可是這種感覺轉瞬即逝,秦王,終究只是個遙遠如隔涯的陌生人罷了。
“真是難得啊,第一次看到秦王殿下說那麼多話呢。”隨行的小宮女恢復了輕鬆活潑的模樣,吐了吐舌頭說道,她的聲音一下子把在這裡發怔的太子妃的神魂拽回了原地。
“是麼?”賀疏雁當時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便把此事拋在了一邊……
賀疏雁緩緩睜開了眼睛。連續在兩段夢境裡跋涉,此刻的她只覺得神魂俱疲。眼前燈火昏黃,一時竟讓她有點回不過神來自己身在何處,今夕何夕。
她轉動著腦袋,卻看見自己母親坐在床頭,倚靠著立柱沉沉睡去的樣子,神容裡說不出的疲憊和擔憂。賀疏雁心中一動,忍不住伸手想去握江氏的手。
這一幕恰好被坐在椅子上打盹的緋雁睜開眼睛看見,頓時欣喜地輕叫了起來:“姑娘!姑娘醒了!”
江氏猛然睜開眼睛,果然看見自己女兒正張著一雙鴉青的大眼充滿孺慕地望著自己,當下大喜過望,一把將賀疏雁攬進了懷裡:“孃的好雁兒,你可總算醒了,擔心死娘了。”說著,鼻子一酸,便落下淚來。
“娘。”賀疏雁連忙勸慰道,“女兒這不好好的麼,娘別急,女兒沒事。”
“臭丫頭。”江氏一把抹去眼淚,作勢在賀疏雁身上拍打了幾下,“可嚇死娘了。”
賀疏雁討好地笑了笑,這樣真好,既不是那個失去一部分記憶的小疏雁,也不是誤把狼人當良人的太子妃,而是真真切切的自己。只是……“娘,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睡了多久了?”
“多久?”江氏提起這事就恨恨,忍不住往賀疏雁腦門上戳了一指道:“兩天了,小祖宗。要不是艾太醫指天咒地地說你沒事,睡夠了自然會醒,院正又肯為他擔保,娘都快拆了太醫院了。”
“艾太醫?艾蕭?怎麼請他來了?”賀疏雁接過緋雁端來的溫熱茶水,抿了一口潤了潤嗓子,好奇問道。
江氏好氣好笑地搖了搖頭:“哪裡是我們請他來的,是他聽聞是因為你突然昏倒而要請太醫,自己『毛』遂自薦來的。說是之前給你推薦過『藥』材,不知道會不會是那個的原因,所以責任當前,不能退後。”
“那他來了之後呢?”賀疏雁忍不住好奇,畢竟那位將來可是天下聞名的神醫,這會兒竟上杆子要趕來為自己診療,真是不得不讓人有種竊喜之感。
“來了給你診了診脈,然後說是好事,把我給氣得喲……”江氏到這會兒說起來還直忍不住恨聲,攥緊了拳頭往床板上敲了兩下:“都想讓人把他扔出去了。”
“可不是麼。”緋雁在一邊幫腔道,“婢子當時連吃了他的心都有了。”
賀疏雁笑了起來,艾蕭還真沒說錯,這一睡,對自己倒確實是好事。“不過,娘,我是在庫房裡昏過去的嗎?”
“是啊,好孩子,和娘說說,那時候怎麼了?什麼感覺?是不是被什麼衝撞了?”提到正事了,江氏又是滿滿的溫柔和擔心。
賀疏雁握住了母親的手,懇切道:“沒有的事,什麼都沒發生,只是女兒……女兒做了個夢,然後想起來了很久很久以前發生的事。”
江氏的表情一瞬間有說不出的古怪。緋雁卻在旁邊拍手道:“艾太醫也這麼說。”
“艾蕭?說什麼了?”賀疏雁聞言訝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