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眸之中的光亮,再一次熄滅:“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告訴月兒的。”
他伸手,在佈滿了灰塵的地上寫下了一行地址:“你娘就在這個地方。她還活著,你若是想去見她,便就去吧。若是不想去,我也不曾告訴她你的身份。她如今就在京都,也……沒有兩日了。不知經歷了這一場京都的禍事之後她是否還活著,但我能告訴你的,就只有這些了。”
他復又垂了眸子,心頭的火焰也熄滅了一般。
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再被點燃了。
出了天牢的那一刻,初月忽而就感覺到,一身輕鬆一般!
頭頂的太陽耀眼,分明只是過了一年,可初月卻覺得像是都已經過了半輩子那般地漫長。
初月知道那行地址,就在京都最下等的屠夫瓦匠們所居住的地方。看來她這些年的日子,過的也未必那麼好。
毀了府中的時候,初月便說困了有些想睡了。
謝司雲卻坐在了初月的床邊,輕輕地將初月攬在懷中:“若是想去,我就陪你去。”
這男人……
初月撅了噘嘴,難得鬧脾氣一般地別過頭去:“才不想去。我父親……好歹也是因著這些年並不知道我的存在,方才對我不聞不問的。可她不同,她分明知道將我一個孩子丟在海邊會發生什麼,卻仍然這些年不聞不問。她這是故意殺人,我才不去看她!再說了,咱們府中最近這麼忙,你走不開,我也走不開,哪有時間去見她?”
聽著初月這般說話,謝司雲忍俊不禁地伸手輕輕拍了拍初月的腦袋:“故意殺人?哪裡來的這麼奇怪的說法啊?”
說著,他復又在初月的額間印下一個輕柔如同羽毛般的吻:“好了月兒,彆嘴犟了!這忙是整日裡都忙的,也不在乎這一兩日的。咱們去了恐怕是半日就可以回來了,又說什麼傻話呢?”
他輕笑著,看穿了初月的心思一般:“你午睡之後,我就叫人套馬車,咱們一同去瞧瞧。你也挺景立信說了,她的身體不好了。我只怕若是她真就走了,等你後悔的時候見不著,不還是你自己心裡頭難過嗎?”
好吧好吧!她承認,她只是糾結於這會兒若是去了,好像自己和原主還對這事兒耿耿於懷一般。
但去,是肯定要去的。
於是午睡過後,用了一點兒糕點,初月就上了謝司雲叫人準備的馬車。
雖說這兩日府中忙碌,可謝司雲也的確遵守承諾,陪同初月一同上了馬車,馬車便朝著京都最低等的長相坊而去。
在這個朝代,屠夫瓦匠這一類做下等活計的,便是沒有資格在京都其他更好的地方買房子的。
而顯然,景立信給他們的這個地址,便是一個屠夫的家。
如今京都尚且亂著,但是住在這長相坊之中的百姓們卻已然要為生計考慮了。這一路走來,周邊的店鋪都已然是開了門,坊中也已經有許多運貨的車來來回回地走動了。
一進這坊中,彷彿空氣都變得汙糟了起來,初月便聞到了各種奇怪的味道混在在一起,到底是忍不住地用手帕掩了面。
他們的馬車雖然不算是很華貴,可究竟在這長相坊,也實在是難得一見。所以周圍的人都對他們投來了好奇而奇怪的目光,在這七萬八繞小路條條的坊間,他們到底是迷了路。
於是停在了一個看上去還算好說話的泥匠門口,謝安拿了錢買了些泥瓦,方才問了景立信給他們的那個地址。
這泥瓦匠似乎和這地址的人有些相熟,瞧著他們衣著華麗,到底是開口問了一句:“你們找孫屠夫,是有事嗎?他惹了什麼事兒了?”
瞧著他害怕的樣子,謝安卻笑了笑:“不是惹事了。只是我們府中過些日子要宴請貴客,所以老爺夫人不放心旁人做事,想親自選一個靠譜的屠夫到時候去府中現宰殺罷了。聽聞長相坊有個孫屠夫,這才找上門來,你們不必害怕!”
“哦——”
那人舒了一口氣,伸長了脖子往馬車這裡看了看,才指向了裡頭:“喏,從這條路進去一直走到頭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