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笙如何忍得住,她從未見過如此虛弱蒼老的父親,幾次強行剋制方才忍住了想要伏在父親身上大哭一場的衝動,但那眼淚,卻仍是不受控制,一行行的掉落了下來。
她流著眼淚去握父親的手,費力的讓自己去微笑,“爸,我回來了,你有沒有想我?”
盛遠航說不出話來,只能吃力而緩慢的點頭,眼眶深陷,淌著眼淚,卻是不肯從女兒身上移開分毫。
亦笙再怎樣的忍耐,那聲音裡卻還是忍不住帶上了哭腔,“那麼你就要快點好起來呀,等你好了以後,我們再一起下棋、散步……爸,我以後天天都陪著你……”
齊劍釗見狀,忙勸道:“少夫人,您別太傷心,先讓張醫生替盛老先生看看吧。”
亦笙聞言抬手擦了擦眼淚,鎮定了好一會兒方勉強鬆開父親的手,站到一旁,讓醫生檢查。
張醫生檢查了良久,方直起身,對上亦笙期待的眼光,卻是不忍說出實情,便看著盛遠航房內的醫生對亦笙開口道:“少夫人先不要著急,我先和這位醫生談談,再多瞭解一些盛老先生的情況再做對策。”
亦笙點點頭,任由兩個醫生走到一旁小聲交談,而她自己重又走到床邊去握父親的手,她這時勉強穩住了自己的情緒,對父親含淚道:“爸,我們聽醫生的,你會好起來的,還有大哥的事情你也不要擔心,仲霆已經在想辦法了,他會沒事的……”
盛太太聽到這一句,那沉甸甸壓在心上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下。她強撐了太久,一直就在等這個訊息這一句話,此刻終於等到,她一下子鬆了緊繃的弦,卻只覺得渾身一軟,竟是一絲力也使不上了。
亦笙還在和盛遠航說著什麼,她卻彷彿都聽不見了,既然薄聿錚會出面,那亦竽必是不會再有事了,可一天不見到他人,她這當孃的總也一天放不下心,況且,又不知道那小丫頭是不是空口說白話來哄她父親。
一時不免又氣兒子不爭氣,讓她這樣擔驚受怕,更要拉下臉來求起這個小丫頭來了。
亦竽這混小子打小就不讓她省心,這些年是越發的胡鬧了,她雖恨鐵不成鋼,尤其是在看到紀桓和薄聿錚的時候,但那卻畢竟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又是第一個孩子,所以未免偏疼了些。
所以明知道他在外面花天酒地,玩女人、賭錢,抽大煙……簡直壞透了,可是她總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護著,縱著,瞞著。自然也是規勸過的,他卻是左耳進又耳出,她實在沒有辦法,便也只盼著他不要過了火真正闖出禍來。
可是偏偏,這個不孝子連這一點兒安穩都不肯給她,這一次簡直鬧得不可開交,即便到現在,她都想不通,就憑亦竽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去走私軍火,還幾乎把盛家全部的家業都搭了進去,又偏偏運氣那麼背,被當局逮住,所有軍火武器全部充公不說,人也被關了起來,這可是要被槍斃的罪呀!
丈夫知道了這個訊息以後,急怒攻心,一病不起。
家裡的幾個兒子俱是不成器的,若不是有紀桓在,這個家早亂成什麼樣了都不知道。
可紀桓再能幹,遇上了這樣的事,也總不及薄聿錚說話管用,所以她等了幾天,眼見得兒子還是沒被放出來,便再也按捺不住了。
再不情願,她也還是開口讓亦箏給那小丫頭打電話,亦箏那時還並不情願,小聲道:“媽,慕桓說了,不要叫小笙知道,她在的又遠,免得她擔心。哥哥的事,他會有辦法的。”
盛太太氣道:“你以為我願意打這個電話?那監獄是什麼地方,多待一天,你哥哥就有可能多掉一層皮!況他犯的是掉腦袋的事,不見到他出來,我就安不下這顆心!”
她看著女兒抿著唇為難的樣子,緩了緩自己的情緒,才又道:“亦箏,再說了,你爸爸都這樣了,你若是不告訴小笙,這萬一要是讓他們見不上這最後一面,不僅你爸爸走得不安心,小笙也會恨你一輩子的!姑爺是講道理的,他不會怪你的。”
如是說了,女兒才打了這通電話,卻沒想到那小丫頭是來了,可是薄聿錚卻不見人影,她只好盼著她方才說的那句話不是虛口妄言。
正兀自想著,門外卻想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聽差進來忙忙的對亦箏說道:“少奶奶,少爺回來了,可是不知門口來了些什麼人,倒把車子攔了,正和少爺起衝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