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笙不好強推,又實在無力回到家後再裝作若無其事去面對父親與吳媽,至少在她覺得心力憔悴的此刻,她實在是做不到。
於是點點頭,說了一聲“謝謝紀伯母”,便隨著那丫頭上去了。
夜很靜,這幢熱鬧了一整天的屋子此刻喜氣仍在,卻終於慢慢陷入了沉睡。
亦笙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著,起身將桌上水杯裡的水一股腦的全喝了下去,卻還是覺得心內有如火燒,那樣難受。
她將衣服穿好,推開門去看有沒有值夜的老媽子和聽差,想再要一點兒水喝。
然而走廊上亮著燈盞,此刻卻是一個人也沒有。
她於是退回房中,臨要關門的那一瞬間,視線卻忽然落到了走廊那頭緊閉著的雕花木門上面,那個房間,她並不陌生。
很小的時候,她便總是往那間房裡面跑,因為那裡面總是有他,或看書,或寫字。
她推開門,他頭也不抬的叫出她的名字。
她撇撇嘴,問,你怎麼知道是我的。
他便笑笑,說,除了你,就沒人敢闖我的書房。
往事歷歷在目,如同受了蠱惑,她慢慢的向著他的書房走去,右手輕輕的出觸碰上那冰涼的門柄,微微用力,門竟然開了。
然後她便看見了那絕不該在此時出現在這裡的人,背對著她面朝窗外,並沒有穿喜服,頎長的身影在沒有溫度的月色之下,顯得那樣蕭索。
他聽見響聲,回過頭來,然後看見了站在門邊的她。
房間裡並沒有開燈,他與她隔著一地月光,僵在原處,誰都無法動彈。
他的眼中,漸漸現出些許痴迷與模糊的神色。
是夢嗎?或許。
他有太多次夢到過這樣的場景,她就在他眼前,他一動也不敢動彈,害怕只要微微一動,她便會和從前每一次那樣,立刻消失不見,徒留他醒在黑暗當中,面對一室空壁,滿心空洞。
可是,她在哭泣,她站在哪裡,怔怔的看著他,無聲的流著眼淚。
他的心一陣抽搐的疼痛,邁開腳步想要為她擦去眼淚。
剛剛邁出一步,她卻已經迅速回過神來,連連的後退。
你不要過來,她說。
她喚他,姐夫。
他的右手,古怪的伸在陰色的月光中,維持著想要為她拭淚的動作。
身子卻如同僵化,再也動彈不了分毫。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流著眼淚,緩緩的,緩緩的開口,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把尖刀,狠狠扎進他本以為已經不能再痛的心裡。
她悽婉一笑,終是最後一次用了舊時稱謂,“紀桓哥哥,今天的婚禮,就當是我把你從前對我的好統統都還給你了好不好?我已經盡了全力,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做得更好,怎樣才能讓你喜歡我.....所以這一次,就當是我已經還清你了好不好?那麼下輩子,我便不再欠你,也許,也就不會再遇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