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走開,卻忽然聽見遠處巷子入口處傳來鼎沸人聲——“沒錯,我親眼看見那小丫頭片子進了這條巷子,就是她帶著巡捕房的人過來救了那小子的,他們肯定都在裡面,這回咱們的人全都來了,可一個也別放過了——”
小女娃也聽見了,跳起身來,急急的拽他,“哥哥,那些壞人又找來了,你快跑呀!”
他聽著越來越近的人聲,再看看眼前的小女娃,皺了下眉,彎腰抱起了她,“我託著你,爬上牆去。”
那小女娃乖巧的點點頭,倒也爭氣,手腳並用的爬上了巷中人家的院牆。
他利索的翻牆躍入院內,對著仍在牆頭的小女娃伸出手,“跳!”
那小女娃把眼睛閉得死死的,卻仍是勇敢的跳下了對她來說並不算矮的院牆。
他牢牢的接住她,剛把她放到地上沒多久,便聽得腳步和人聲在牆外響起,“人呢,怎麼連個鬼影子都不見,該不是跑出去了吧,快追!”
他對著小女娃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將耳朵貼在牆上,聽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完全消失。
像方才那樣,重又翻牆而出,這一次小女娃從牆上躍下時連一絲害怕都沒有了,笑得眼兒彎彎。
他接住她,她在他耳邊嬌氣而小聲的問道:“哥哥,我現在可以說話了嗎?”
“隨你。”他放下她,轉身便走。
在父親的副官親手將子彈射入父親胸膛後,在母親安排護送他的家僕捲走了所有盤纏包袱後,在一次次被人無情的奚落趕走後,在為了活下去幹盡一切髒活累活,甚至為了一個饅頭大打出手後,他已經不願再和任何人過多牽扯。
對方人太多,而這小女娃畢竟是因他牽涉進來的,他不能不顧及她。
可是如今那些混混人已走遠,他也不想再和她攪和下去。
卻沒有料到身後的小女娃像牛皮糖一樣重又黏了上來,一面小跑著跟在他身邊,一面伸手拉他的衣袖,“哥哥哥哥,你走慢一點,等等我呀……”
他忍無可忍的用力抽手,或許是因為他的力道太大,又或者是因為這個看起來像小公主一樣的小女娃也像公主一樣嬌貴,一個踉蹌,重心不穩的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他看著她雪白的衣服被地上的汙水弄髒,一時站住了腳步。
小女娃一動不動的看著他,片刻之後,忽然笑起,“我知道,哥哥手受傷了,一定是太疼了,我幫你呼呼就好了。”
說著,她自顧自的從地上爬起來,重又拉過他的手,往隨身挎著的小包裡找了半天,掏出一條白色的絲帕,一面朝著他手上的傷口吹氣,一面拿帕子一層一層毫無章法的包紮著,“我摔破膝蓋的時候吳媽就是這樣幫我裹起來的,過幾天就好了。”
這一次,少年雖皺著眉,卻到底沒再推開她。
她包得亂七八糟,卻是笑得眼兒彎彎,讓你推我,也讓你知道有多疼。
折騰完他的手,笑眯眯的抬起頭,卻見深巷昏暗的光線中,少年沉默寂然,孤絕的姿態,仿若與世隔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