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掛著一輪慘淡的月,裹在灰色雲環裡,流出黯黯的光。
四人皆是心事重重,漫長的黑夜也被愁緒拉到了無邊。
“若只是我們想多了,西玟長老也不會放在心上。”
凌雲拉上一臉愁眉緊蹙的梓穆,安慰著他往花廳裡走:“若他當真有愧,那也權當給他心裡添了點堵,若他當真偽裝的一副道貌岸然,那在萬戈立身這麼些年,豈會這麼容易就露了餡。”
他此前在院落裡閒等的時候,獨自在花廳內擺了一桌酒,帶了兩分閒敲棋子落燈花的寂寥,憑窗搖扇,看著一片兩片雪紛紛,飲著三杯五杯酒醺醺。
慕白尾隨著他們走在後面,突然腳步一頓,綴在他身後的夏初沒個提防,撞了個結結實實。
慣性彈的她往後退了兩步,擦到了一旁的梅樹,受這一震,滿樹的紛亂花瓣混著簌簌白雪傾斜而下,全都落在她的身上。
慕白回首看去,見她落了滿身雪花。
雪是雪,花是花……
“想什麼呢?”
夏初秀眉一揚,額邊的碎髮被吹得少許紛亂,但她抬起手,撫上的卻是慕白的眉梢。那梢尾沾染了雪花,凝在眉下眼簾,在絹燈的燭火中,閃爍著一點點碎晶一樣的光芒。
她出於本能的抬手,就像過往曾經被冬末多次拂去她羽翼上沾染的花瓣那般。
夏初被他驀然回首間的抬眸恍了心神,那雙鳳目像極了昔日,她在蒼梧樹上搖了冬末滿身落葉。
慕白抬眸時的神情,與那時的冬末如出一轍,帶著幾許怔然,幾許思忖。
她未經細想,溫暖的指腹已經輕輕劃過,拈下時,那薄雪早已化成了水,於是那溫暖中又洇了絲冰涼。
“剛剛突然想起了西玟長老說的那句話。”
慕白微微一愣垂下眼睫,接而後退了兩步,指腹揉搓了一下她剛剛擦過的眉梢,將那冷熱交替的感覺悉數斂去,也一併按下了絲絲縷縷即將襲來的頭疼。
“滿身的雪花你不拂。”
慕白餘光瞥到她也是楞在那裡,後面的那句‘跑來擦我這一星半點的雪片’到底是沒有說出口。
“唔,我在想,你指西玟長老說的那句,究竟是哪句。”
夏初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神思,抖了一抖,又撩了一把青絲甩了甩,洋洋灑灑的花雪頓時紛飛,若是她動作能優雅點,或許是副風情的畫卷。
奈何夏初抖落的模樣,像極了一隻被埋在雪裡探出身的雪兔,可愛有餘,嫵媚不足。
“西玟長老說,萬戈門內潛入了魔道中人,他已經在查了。”
慕白說話間已經踏入了花廳,這話正好也落進了梓穆和凌雲的耳中。
“他指的是——清玥?”
梓穆剛剛被凌雲安撫的坐下,此刻又站了起來。
“我去的時候濯清漣空無一人,回來的路上,倒是偶遇了你們三層殿的幾位長老弟子,搭了個話茬,聊了幾句。”
凌雲拉著梓穆重新坐下,夏初已經跟進了花廳,斟了一杯煮酒,入口的味道酸酸甜甜,原是青梅。
她提壺又倒了一杯,見凌雲用仄影推著杯子過來:“給梓穆收了玉佩,替慕白拂了雪花,總不能吝於幫師兄斟杯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