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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南疆草木1 (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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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南郡比蕭黯想象中的還要遙遠。這裡的風帶著海的腥鹹味,它幾乎是天涯海角了。它也比蕭黯想象中的更粗陋。晉南郡城,名葛越,葛越顧名思義,以産葛草可織布得此城名。葛越甚至不能稱之為一座城池,它更像是一座山崖邊的破爛小鎮。這裡的建築大都是兩層的木架草頂房屋,下層養家牲家禽,上層住人。城中人一半居於房屋,一半居於崖洞。其居民大多膚色黑暗,乃烈日海風侵襲之故。無論男女老幼,皆穿土布短衣與縛褲,有殷實家庭以珠璣玳瑁裝飾。

晉南郡因靠海較近,常有海水倒灌。如今,城裡只有兩口井可以用,一在城東,一在城西,竟也夠用。這裡每年兩季都有臺風侵襲。稍微有些財力計程車紳富戶都搬去了更富裕的臨海郡城或者番禺大城,只派部曲家奴往返,管理著佃戶或奴隸打理的田莊和漁場。其富戶財力多來自於兩處,一是田莊紡織所得蟬翼葛,既為貢葛,亦為與嶺北或海南諸國貿易珍品;二為經營漁場取珍珠玳瑁珊瑚等,販往嶺北。

晉南郡小,葛越城亦小,富戶亦不多。晉南郡因是封國,不設太守,只任有內史,行一郡主官治權。晉南內史當然不屑於前來上任,只留在百裡之外的番禺城做南朝貴族最善長的散淡官宦。晉南郡城裡最大的郡官是位姓周的郡佐功曹。這位周姓郡佐是因為在廣州番禺和內史酒後打賭輸了,便履行君子諾言來晉南郡城守滿一年。這周郡佐除了傳達皇帝的敕令,夏秋兩季協助廣州稅官打理幾天稅收外,大多時間都是飲酒賭博。

蕭黯進晉南郡城那天,周郡佐很是興奮,以為終於有個新鮮的酒友加賭友。後來才發現來的竟是個貴族異類,便譏諷腹誹,難怪被貶到這地界,果然無趣。然後丟開再也不理。晉南郡平民對這位突然駕到的名義上的郡國國王也同樣不以為然,最多是用當地土語相互耳語幾句,說京城人也沒有三頭六臂嘛。等到後來終於搞清楚,原來這人竟是當今菩薩天子的親孫子時還頗為失望。因為,菩薩的孫子也該帶些仙氣,怎麼竟是和他們一樣的普通人。

蕭黯的住處也算是晉南郡較好的院落了,和玉蟾宮的柴院差不多大小,但卻比柴院要簡陋粗糙。護行禁軍施勉三人,送到後,就返回京城複命去了。蕭黯被徹底的遺忘在這個屬於他,卻全然陌生的土地。

一個月後,廣州刺史新喻侯蕭映,遵照禮法為蕭黯指派來了一位門下司禮史。這位司禮史是位年屆五旬的寒族儒官,名為邱宿,專為輔佐蕭黯履行藩王本份,嚴守藩王禮儀。這老儒官昏昏噩噩了半輩子,突然被指派給了一位郡王,實在是喜出望外,以為滿腹的學問終得用武之地。滿腔熱血的來到晉南郡城,卻發現原來竟是輔佐個只帶著一個內侍的空頭藩王。大失所望下,仍然立志要不餘遺力的輔佐這位主君維持郡王的體面。可是沒多久就發現,這位藩王竟完全沒什麼郡王體統。

直到某天竟看到蕭黯穿著一身土布短衣,蹲在路邊,手中拿著一束青草,正和一個農奴樣子的人說著什麼。老禮史頓時氣得滿面赤紅,命自己的侍從趕走農奴,親手將蕭黯扶了起來。滿腹的禮儀廉恥的理論剛要說出口。卻突聽蕭黯對他說:“此物是秈稻,比我江南稻穀短小許多。《南方草木狀》上說,嶺南有秈,一歲田三熟。剛我問了半日,似此秈稻就是一歲三熟。若能得種嶺北,天下無饑饉矣。只我不知種植之術,邱先生可否為我引薦一通土語翻譯,我好向農戶請教。”

邱宿勉強聽他說完,抖著鬍子哆嗦道:“老朽不知什麼先道後道,只知孔孟之道,明公正道。”然後對蕭黯行了一個長揖大禮,自顧離去,從此喪志了。後來,竟與周郡佐成了酒友,彼此成了整個葛越城裡唯一可坐而論道的朋友。

蕭黯的人生被他親手割裂了,帝京建康的一切如前生。他的不辭而行,對至親的不孝,對手足的不恭,對朋友絕情絕義,都是舊事了。是他永遠都不願再想再碰觸的前塵舊事。他不能做個無處可去、無事可做、無話可說的囚徒,因為記憶會尋找他身心的任何一個縫隙無孔不入的侵入。蕭黯強迫自己忙碌起來,他要在這個南疆小城裡新生。他必須在這個地方重生。

幸虧,蕭黯天生是個異類。別人眼中的易事他做來卻可能苦不堪言,別人不能忍受的困境對他來說卻可能是無所謂的易事。說來也奇怪,南疆地多瘴癘,北人南人初來此地,多會身染重病,乃至喪命。可蕭黯卻完全沒有得病,他的內侍河鼓也沒有,他的兩匹馬也沒有,好像他們前生某一世曾在這裡生活過一樣。

蕭黯很容易就適應了粵地的衣食住行,甚至喜歡上了晉南郡簡單粗樸的民風。他很快就找到了這南疆之地最讓他心動之處。那是他第一次登上葛越破敗的土石城牆。滿目高低錯落的田地如碧玉般鑲嵌在土地上,上面生長著與江表迥然不同的稻米果蔬,綠油油的,金燦燦的,紅豔豔的……燃燒般的轟轟烈烈的生長著。蕭黯在那一刻,覺得死去的心如幼芽般破土新生了。

蕭黯決定要像嵇公一樣,用筆墨記錄下南疆這些神奇的草木。一開始,他還只是讓周郡佐指派給他一位農曹小吏協助他收集歸類。後來,他便帶著河鼓走向田間與老人攀談。再後來,他便連河鼓也不帶,一個人早出晚歸。半年後,葛越的農人們都熟悉了這個奇怪的南人。他總是揹著一個竹簍,竹簍裡裝著筆墨與竹簡,還有收集的植物樣品。他總是會問他們許多問題,邊聽答邊揮筆記在竹簡上。農人們一般都會耐心回答他,因為他會在沒有問題可問時,幫著做些除草、澆水類的雜活。

南疆四季流轉,陽光始終熾烈,氣候恆是溫暖,只臺風暴雨偶爾降臨。蕭黯越來越像個土著民,南疆強烈的陽光將他曬得黝黑。一年的田間勞作,再加上粗劣的飲食,讓他變得幹瘦而結實。他跟著當地農人學了不少的土話,連舉止也有些粗糙了。司禮史邱宿除了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外,諸事不管,只望領著俸祿混到告老還鄉。周郡佐更是懶得與他交道,終日要麼飲酒賭博,要麼與邱宿長談論道。

不過,蕭黯的內侍河鼓,倒是保持著始終如一的創造力。他這個原本的主家內侍竟然學會烹調飯菜,口味還頗過得。後來竟又學會縫製衣履,穿到身上竟也不覺得醜怪。再後來,竟在不大的院落中開闢出一個菜園,除了種蕭黯採集回來的一些雜七雜八的植物外,還種了家常的蔬菜,讓主僕二人的餐盤豐富了許多。甚至,竟然學會辨認字和圖的形狀,來為蕭黯寫的堆積如小山的竹簡整理分類。蕭黯終於在某天誇贊他道,看來不用多久,他就連輔官都做得了。河鼓頗為得意。

十二月某天,蕭黯又背上竹簍離家,去城北看秈稻秧田初長。蕭黯出門門時,河鼓正爬上屋頂,他今天要將幾間房子的屋頂漏雨漏風的地方重新填補些紫幹草。南疆的冬天冷得頗怪,白天百草生長、溫暖如春,晚上寒風冷雨,凍人手腳。

蕭黯上午紀錄好秈秧生長情況,午後便幫助農人拔草,識別雜草種類。他的雙腳都陷在秧田中,彎著腰,兩隻手熟練的拔草鋤草。突然,碰到一簇眼生的草種,便直起身仔細的辨認。認了半天也沒認出名目,正要拿著去問農人。突然聽到有人喊了一聲:“蕭家郎君……”是京城口音。蕭黯循聲望去,只見水田階下的山腳小徑上,有個騎在黃牛背上的人在招手。蕭黯正疑惑此人是誰,那句蕭家郎君喊的是誰。那人已迅速的從黃牛背上跳了下來,大步流星的向半山水田走來。

蕭黯目瞪口呆的看著一個生龍活虎的青年由遠及近,直到一張神采飛揚的笑臉放大到他面前。那青年拉著他的手臂,哈哈大笑道:“你躲得好自在!”

蕭黯驚奇道:“子瞻?你怎麼來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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