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雁幼時喪母,是父親一把屎一把尿將她拉扯大的,在她心裡,父親是天底下對她最好的人,也是她平生最重要的人。同理亦然,她父親視她為掌上明珠,容不得他人在她這張白宣紙上肆意勾畫。
南雁十歲的時候,聽鄰里的婦人說過一件事,說是在她還小的時候,曾有人為她父親說媒,是同城的一位孀居婦人,長相婉約,身段玲瓏,只是性子有些暴躁,他父親雖是很欣賞那份姿態,卻怕她以後受了欺負,也就死活沒同意那門親事,之後就一直寡居。
在那以後的歲月裡,南雁雖然厭煩了打鐵鋪子的一切,也滋生了一些離開此地的想法,但心底裡卻難以割捨父親,無法拋舍這份親情、恩情,所以也就一直在打鐵鋪子裡幫忙了。
前兩年,南雁的父親收了個徒弟,也就是孟然在鋪子裡看到的那位年輕學徒。他父親有心將南雁託付給那位學徒,卻遭到了南雁的反對,她不喜歡這樣的人,她不喜歡憨厚純樸樣貌並不出眾的他,她喜歡遊歷江湖的年輕少俠,她喜歡面容嬌好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兒,也就是孟然這樣子的。
因此,在見過孟然的第一面之後,她就心動了,在她看到孟然的面容以及背影之後,便在心底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再也無法祛除。
她在這座城裡生活了十多年,也見過許多的青年才俊,有才的唯獨不甚俊朗,俊郎的多是草包紈絝,英武的則是不重儀態,重儀態的則有些陰柔。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孟然就是她見過最好的男子。
兩人又走了一陣,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南雁先開口說道:“孟公子,我們回去吧,我怕父親等的太久。”
孟然點頭。
兩人沿著來時的方向慢慢走了回去。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少男少女回到了大槐樹底下。
這時的孟然已經恢復了之前的心態,欲繼續北行,那股子意氣風發呼之欲出,少女南雁自是能感覺到。
“孟公子,此次一別,何時歸來?”
孟然微微一笑,輕聲道:“自然是來時來。”
南雁愣了一下,隨即滿臉笑容,往前踏了兩步,張開雙臂做了一個擁抱的模樣,孟然臉頰一紅,竟然被嚇得後退了幾步,南雁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繼續往前走了幾步,將孟然一把抱住。
當少女的體香傳到孟然鼻翼跟前的時候,少女的耳畔也是通紅一片,她雖是厚著臉皮與自己心底愛慕的少年抱在一起,但總抵不過她是個女子的事實,總還是有幾分矜持與羞恥心的。
南雁嗅著孟然身上好聞的味道,感受著那全然不似其他男子身上汗臭味的清香氣味兒,恨不得永遠不離開這個懷抱,永遠聞著這股味道,但她總得鬆開,總要離開,分開之際,她促狹著問道:“孟公子,你若是覺得自己吃了虧,那就早日回來,到時候回抱我一下,這樣就不吃虧了。”
過了許久,南雁終於捨得放開孟然,快步進了打鐵鋪子,獨留孟然在樹底下望著那個婀娜妙曼的身影。
這個時候,耿護院從屋子裡走了出來,看著一臉無辜又有些臉紅的孟然,微微一笑,並不說話,他自孟然的身側走過,大踏步地朝著街外走去。
過了好一會兒,孟然才回過神來,他微微側身,看到那個打著赤膊、身材雄壯的打鐵師傅站在他的不遠處,一臉不爽地看著他。打鐵師傅的身旁站著一個少年,就是那位學徒了,他比孟然矮上半頭,長相古拙。
孟然露了個笑臉,也就匆忙離去,頗有些做了壞事被人撞見以後的尷尬。
等孟然回到客棧房間的時候,耿護院已經在施施然地收拾東西了,看到孟然回來,也就笑著調侃道:“少爺,我們還走嗎?”
孟然撓了撓頭,先是一臉的不好意思,隨即神情一肅,滿臉堅毅道:“耿叔,之前是我不好,我不該耍性子的,我想繼續北上。”
耿護院拍了拍孟然的肩膀,頗為欣慰道:“想通了就好,就怕你鑽牛角尖出不來。逝者已矣,又何必沉溺於逝者的悲傷哀痛之中,裹足不前;我們生者,自然是要繼續往前,奮鬥不息的。”
孟然不住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