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環自荷包裡掏了一錠銀子,遞給了春生。
春生接過去,疾走幾步,把銀子給了那個中年壯漢。那廝竟然直接塞進嘴裡,咬了幾咬,“不錯,不錯。貨真價實的銀子。好了,你們可以進去了,不過,只有半柱香的時間。”
春生連忙稱好,隨後招手,示意小環以及孟夫人可以進去了。
三人跟在那中年壯漢的身後,一步步走向那道鐵門。
一走進那扇門,一股潮溼、腐壞的氣味兒撲鼻而來,嗆得孟夫人與小環連連咳嗽。
那中年壯漢輕輕哼了一聲,“不愧是富貴人家出身的,真是矯情。”說罷,中年壯漢只是大步地朝前走著,不管身後三人是否跟得上。
昏暗的通道里,三道踉蹌的身影跟著那個高大的背影。
拐了兩個彎,到了一處通道的盡頭,那中年壯漢停下了腳步。隨後那中年壯漢對著昏暗的角落喊了一句,“孟大人,你的家眷來看你了。”
只聽到昏暗中有著悉悉索索的爬動聲音,一道灰白的身影慢慢地貼近了木柵欄。
孟夫人痴痴地看著木柵欄後面的人。
那中年壯漢自腰間解下一串鑰匙,叮叮噹噹地開鎖。
一聲‘吱呀’的開門聲,牢門被人推開了,孟夫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淚眼朦朧地跌跌撞撞穿過通道,一直走到丈夫的身前,用力地撲在他的身上,慟哭失聲,似乎整個人都被這哭泣聲壓垮了。
她緊緊地抱著丈夫,淚流滿面,哭聲在整個封閉的空間裡迴盪。
那中年壯漢與孟府的僕人,悄悄地退下了。
良久,孟夫人慢慢走出牢門,拿起小環放在地上的食盒,對著丈夫輕聲說道:“老爺,你一定餓了吧,吃點東西吧。”
食盒在地上一一擺開,有孟浩最愛吃的西湖醋魚、紅滷千層脆耳、鹹幾秋耳鹵素雞、撈汁秋葵配蛤蜊、腐皮黃魚卷、油浸蟹黃蟹肉,還有一壺上好的花雕。
孟浩卻遲遲未曾動筷。
“老爺,你怎麼不吃?是不是不和你的胃口?”孟夫人焦急的神情被掩藏在昏暗中。
過了一會兒,才聽到孟浩的回應,“不是。只是昨晚睡得不好,現在還有些困頓,沒什麼胃口,等我再歇歇,就有了食慾。”
孟夫人也就不再催促,只是用手緊緊抓著丈夫的衣角。
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在獄卒的吆喝聲中,孟夫人一步一回頭地離開那昏暗的監牢。
......
於是,之後的每天午時前後、申時左右,孟夫人都會來探視孟浩,每次都帶著他喜歡吃的東西,還有一壺用來驅寒或者說是麻痺情緒的好酒。
她每天總是變著花樣做菜,每天都有不同的口味,卻一點不走味,不走樣,讓他總是以舌頭思家,以舌頭回家,回到他們幸福和睦的小家。
孟夫人每次來探視的時候總是穿戴講究,臉上撲著薄薄的粉脂,雖然在黑漆漆的牢裡,孟浩並不一定能夠看得見。她比過去略微瘦了一點,身體把衣服包裹得越發嚴實。
他偶爾問到家裡的情況,她總說一切都好。小廝怎樣賣力幹活,丫鬟怎樣用心做事,兒子孟然如何用心讀書。
孟夫人探視丈夫的食物,成了季節轉換的表徵。肥美的螃蟹、饞人的醉蝦漸漸沒了,隨之而來的是東坡肉、椒鹽豬油渣。
秋天已經慢慢過去了,呼嘯的北風開始粉墨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