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讓天恩少爺通知蘇佑進皇宮,確沒有說在哪裡找他。白山也沒在約好的地點見到可人,兩人等了近半個時辰,仍不見她到來。不知道可人因何事耽擱,但不能一直在這裡傻等。兩人決定先進去再說,可人趕來見不到人自然會去永珍殿尋他們。
又來到正道殿。蘇佑在昨日遇到孫重山的地方再次見到他,二爺身邊除了昨日見過的那幾位同僚,還多了一位新面孔。觀此人氣勢,蘇佑猜測是當官的。
孫重山招手讓他們上前,道:“就怕見不著你,我們特意提前等在此處。這幾位就不再介紹了,你昨天見過。這位是推事院左侍郎,鄭仲禹鄭大人!”
鄭仲禹六十開外,身形魁梧,方面大耳,額高鼻挺,長相給蘇佑感覺是個豪邁不羈的人。但當他雙目注視過來時,才感到他目光的壓迫,其內閃動智慧的光芒,似能把二人瞧穿瞧透。
蘇佑和白山不敢怠慢,忙報上名字,執禮問候。
鄭仲禹欣然道:“兩位果然是少年英傑,氣宇軒昂,一表人才!”
他轉向蘇佑道:“昨日聽到幾位大學士盛讚你才華出眾,你關於律法的那番論述也讓我聞之一亮,故請孫太學邀你來見,想再聽聽你的高見。”
原來如此,蘇佑看了一眼秦滄月,從面上看不出他的態度,就不知是誰盛讚了自己?恭敬道:“鄭大人過譽了!昨日在下信口開河,事後也覺得自己膽大妄為。”
蘇佑就感到秦滄月皺了一下眉頭。他也知道過度謙虛就是驕傲了。忙補救道:“不知鄭大人想問哪方面,在下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果然就見秦滄月的眉頭又舒緩開來。
鄭仲禹點點頭道:“好!年輕人就要無所畏懼,敢於建言。你主張立法尚嚴、執法尚寬,執法中要法外開恩,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蘇佑也想過這個問題。執法過於寬容,不但起不到教化作用,還會讓民眾對法律生出輕視之心。他更清楚道德和法律是維持國家社稷秩序穩定的基石。法律是約束人民最直接的行為準則,如果法律不公,就會造成道德的滑坡,長此以往必定對國家和社會產生極大危害。
斟酌著詞語道:“鄭大人問的好!這其實是釋法不到位。民眾對律法瞭解不夠,往往觸犯了律法而不知,量刑過重就容易滋生怨氣,指責律法不公。所以在下認為,在百姓知法、懂法之前,執法要儘量寬容。刑部衙門也應時常宣講律法知識,讓百姓多瞭解律法細則。另外,讓百姓多些旁聽衙門現場案審的機會,這是一條快速釋法的捷徑。稱之為以案釋法!透過案件審理,讓百姓知法、懂法,更要畏法,才能自覺守法!”
眾人又是眼睛一亮,這蘇佑著實不凡,出口成章,且言之有物。
鄭仲禹目中透出讚賞神色。對蘇佑信心大增,又問道:“你建議律法一分為三,分設立法、執法、司法部衙,三部分立,以之互相制約!可有具體措施,如何執行?”
蘇佑對鑫浩律法一竅不通。只是就自己現代世界掌握的法律知識提出一些建議,但要具體操作,就不是他所長,這方面當然是交給執法的刑部衙門去考慮。忙道:“這只是在下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實際操作是否可行還需要大人們去研究。在下即非憲臺吏員又非刑部官員,哪輪到在下來胡言亂語、指手畫腳?正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鄭仲禹不置可否,道:“那如果你在其位呢?”
蘇佑一怔,這是何意?難道是要提拔自己當官?又覺得不太可能。他只是一個器造主管,充其量算是一名商人。具他所知,要參加科舉考試,有了功名才有入仕資格,入仕才能當官。自己不是仕途中人,根本不具備做官的條件。難道當官還有其他路子?遂看向鄭仲禹,又看了看其他幾人,等他解疑。
白山也有迷惑,他知道正常情況下蘇哥是沒有不經科舉直接做官的可能,但他知道還有一種特殊情況,就是投卷舉薦法。難道這位鄭大人是打算要舉薦蘇哥?
無論是昨日聽到他一通見解的太學殿學士孫重山、秦滄月、杜如海和趙鍾書,還是長史官錢貫中和殿中監汪有倫都對蘇佑二人的疑惑視而不見,一幅老神在在模樣。鄭仲禹瞧著蘇佑不語,還在等他回答剛才的問題。
蘇佑把心一橫道:“如果我是憲臺長官,當然不想有人以改革律法的名義來削薄我的權力,自然是挑毛揀刺地百般阻撓,勿使改革胎死腹中。除非有上層一錘定音的支援,否則衝突是不可避免。
那我或許會採取溫和些的方式來展開,講道理不如擺事實。可先選一、二城池來實施,待見成效後再逐漸鋪開到更多的城。就像試種新的莊稼,在廣泛種植前先選一批試驗田。如此循序漸進,雖耗時會長,阻力也會小一些,可避免初時即遇上強大的抵制與攻訐。開展後更要小心謹慎,不出差池,以行之有效的成果來說話,逐步推進,爭取更廣泛的支援,獲得足夠的助力再貫徹到全國......。”
剛開始,幾人抱著姑且聽之的想法,也不抱太大期望。隨著蘇佑講解深入,他們臉上開始變化,眼睛逐漸明亮。待蘇佑講完,幾人都未插話,皆攬須作沉思狀,然後互望一眼,眼神中似在說:確實是個人才!
還是鄭仲禹先出聲,看來他是幾人中官職最高者。他道:“不學詩,無以言。之前聽到孫太學盛讚你所作的《定風波》詞,我聽後也為你的詩才驚歎,昨日又聽人說起你的表現以及你吟的詩句,確實當得起才華橫溢。所以這次見面也有考較之意,我們等對你的表現甚是滿意!”
原來是孫重山推舉自己,嗯?他之前說有兩位太學士,那另一位是秦滄月嗎?蘇佑想到這裡,不由興奮起來。幾人都是官場老狐狸,觀蘇佑神色,以為他為能當官而欣喜雀躍。這也正常,旦凡有才學的年輕人,誰不想當官、一展抱負。
幾位太學士都面色和善,含笑攬須。昨日為情與法誰在前誰在後而爭執的錢貫中和汪有倫因蘇佑一番建言,釋去了兩人間的針鋒相對,二人都對蘇佑極有好感。長史官錢貫中道:“昨日外文會廣場一首詠牡丹詩著實不錯,後來又聽說你在石靈幾個小子面前吟了首百花殺。我們幾個老傢伙聽到,恨不得立即將你拉入我們幕僚府。你今晚定要好好表現,如果再能拿出與之相當水準的作品,此次文會魁首,非你莫屬!”
汪有倫哂道:“跟你做幕僚有多大出息,當然到我殿中監也一樣是埋沒了人才,不如去太學殿。”他又有些埋怨道:“這般好詩詞,怎麼不留待文賽再拿出來?不過我們到時自然會再提你這幾首作品,為你正名。只是要在永珍殿奪魁、挫敗雲澤士子,正如錢老所說,還得拿出新作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