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讓李正坤給自己當司機,雲生來只需向所在租賃公司打個招呼,讓他們將李正坤招進公司,然後再將他派到自己所租車輛做司機就行了。
這樣的操作,鄧柱銘就可以辦到,何須捨近求遠、舍易求難,繞這麼大彎子直接來找他?這是其一;其二,到租賃公司應聘司機,門欄並不高,要在這個行當裡謀前程出身,恐怕無異於緣木求魚。就算是給縣級領導開車,因為編制鴻溝所限,照樣難有出頭之日,莫非……
雲生來心中疑竇叢生,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要給縣領導當司機倒不難,你先去‘萬順’公司應聘,該公司是給縣政府辦公室提供車輛服務的三方公司,按他們的招聘流程錄用之後,如果有機會,我會考慮你的要求。就這樣吧,我開了一天的會,累得要命,要回去休息了。”
雲生來拒絕了李正坤,或者說是鄧柱銘。
“先別急著走嘛。”李正坤慢悠悠地道,“你才只是個副縣長,連常委都不是,就如此拒人於千里,要是當上縣長,乃至縣委書記,那不得連面也不賞見了。”
這樣的語氣和態度,雲生來簡直無法忍受,做官者必有官威,不容下級、更別說平民侵犯,雖說是領導幹部要平易近人,但並不是說領導幹部就沒有威嚴。他雙眼如釘,嚴厲地低喝道:“縣政不容妄議!今天這個當縣長,那個當書記,哪個提局長,什麼人進常委,都是你們這些人妄生議論、造謠生事,導致民間道聽途說、胡亂散播,將正常的政治空氣攪擾得一團糟!就你這樣的素質和口舌,進不了為縣領導服務的隊伍,再者你曾進過看守所,雖說工作車輛是市場服務,但對司機仍會進行政治審查,你也過不了政審關,我勸你就不要白費心思了,還是早謀高就,免得耽誤。”
雲生來對李正坤生出的一點好感早已蕩然無存。
“三年前競爭縣委常委,你敗給了比你小三歲的趙炷國,知道為什麼嗎?”李正坤叉腿踞坐,目光灼灼盯著他。面對雲生來居高臨下的責難,李正坤不僅氣勢上沒輸,反有壓倒他之勢。
雲生來不覺收回欲往外邁的腿,呆呆地站住,說不出話。在他眼裡,這李正坤突然變得有些邪性和可怕,又想起他曾經蹊蹺復活,難不成真有道術?
“坐下!”
雲生來依命坐下,自己都覺得奇怪,怎會不自覺地服從於他,就跟鄧柱銘一樣。其實雲生來不自知,總想升官兒,就是他職業的短板,李正坤正是抓住這個牛鼻子,號令於他。呵呵。
“趙炷國的祖父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可是個運氣好的農民,就跟現在普通老百姓買彩票中頭獎一樣,趙炷國的祖父就中了頭獎。”李正坤說。
雲生來臉上顯出好奇而急切的神情,身體前傾,似乎生怕聽落了一個字。
李正坤繼續說道:“文革之時,省裡一個高階幹部下到趙炷國老家的村子裡勞動改造,接受人民群眾監督,因村裡沒公房,被分派到趙炷國祖父家裡住。趙的祖父沒將他當成罪犯,而是當成家庭成員,照顧無微不至,那高階幹部感動得一踏糊塗。文革之後,高階幹部官復原職,原來是烏環省省委副書記。”
“不要說了!”雲生來叫道,“此事芹圃縣誰人不知?當年的省委副書記早死了,他的子孫也早已變成普通人,聽說有的出了國,有的回到他當年鬧革命時出來的老家,留在烏環省的只有一個女兒,也只是普通工人,聽說前幾年也去世了。你是想說趙炷國的靠山是他,但他早已消彌在歷史長河之中,不能再廕庇趙家了。”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省委副書記一個戰友的孫子,三年前到了烏環省,任副省長。”
“你是說於副省長!”雲生來恍然大悟。
“正是此人。當年的省委副書記,是個恩怨分明之人,政治磨難過去之後,有恩報恩,有怨則銘記在心,凡當年在趙家村批鬥、毆打、侮辱過他的村民,他及他的家人都一一記在心中。當然,作為省委副書記,又是老革命,他不會找這些村民報復,但誰要想找他辦點事、沾點光,那卻是休想。對於趙炷國祖父家,則視同再造之恩,因為當年下放到村裡時,那省委副書記已經五十多歲,眾多疾病纏身,若非趙家精心照顧、用心呵護,能否堅持到厄運過去、官復原職,還真挺難說。省委副書記回到省裡之後,趙家便鴻運當頭,幾個兒子當兵的當兵,上大學的上大學,連年齡最大、已過五十歲的大兒子,都到鄉上當了專幹,吃起皇糧,運氣好得全村人都妒忌地發瘋。可隨著省委副書記去世,改革開放,家中子孫經商求學,星散各地,曾經罩在家族頭上的政治光環,沒幾年便消散殆盡。趙炷國的父親大學畢業後留在省城,在省直部門做到處長,趙炷國即在省城出生、長大、上大學。到了趙炷國這輩,原本跟原省委副書記一家已聯絡漸少、關係漸淡,照此情形,再歷一世,到了趙炷國兒子那一輩,兩家興許便再無往來,形同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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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三年前省委副書記老戰友的孫子——於副省長來到烏環省,趙炷國便又跟省委副書記一家熱絡走動起來了,因為省委副書記的後代跟老戰友的後代還有緊密聯絡,趙炷國便想攀為政治靠山!對不對?”
“完全正確,孺子可教也!”
雲生來四十五歲,李正坤二十一二歲,他居然說雲生來“孺子可教”,象長輩對晚輩,雲生來臉上掛不住,不悅地道:“李正坤,我不大你輩也大你歲,又是縣長,你不尊重我也就罷了,為什麼出言不遜,長幼顛倒,實在是狂妄無知。你將來如果失敗,一定錯在口舌之失。”
“哈哈哈——”李正坤大笑道,“等到了將來那一天,你一定會感謝我。我只問你,你到底想不想當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