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昏昏沉沉地。脫了衣裳躺了下來,巫真擰了熱手巾替我擦臉擦手,又餵我吃藥。
屋裡薰香的氣息沉沉地,象是一張網將人密密包住。
我做了許多夢,支離破碎。光怪陸離。夢中人有人認識,有的陌生。
父親彷彿和一個女子坐在樹下,相依相偎,低聲細語。我不記得母親的模樣,只是心裡覺得,那一定是母親。我朝他們走過去。父親抬起頭來朝我一笑,說了句什麼話。我卻只想看清楚母親的模樣。
雖然我沒有見過她,可我想。她一定是天下最美麗溫柔的女子,又聰慧,又善良——
可是我怎麼也走不近跟前,怎麼也看不清母親的樣子。心裡一急,眼前的一切反而消失得無影無蹤。變成一團黑暗。
模模糊糊地,覺得床前人來人往。有人低聲說話,有人走動,杯盞碰出的聲響,我也分不清自己是睡著了還是醒著。若是清醒的,可眼睛怎麼也睜不開。若是睡著的,身旁的動靜又不是幻覺。
我出了一身汗,到了天亮也倦怠無力不想起身。巫真摸了摸我的額頭,鬆了口氣:“還好,昨天半夜你起燒了,我去找了白權,請了這府裡的郎中來給你看,又是煎藥又是端水,折騰大半宿。”
她眼中可見紅絲,我小聲說:“你一夜沒睡?”
“睡了,剛才我到外邊床上去打了個盹。”她打了個呵欠:“幸好你自己雖然燒得迷迷糊糊的,還能把藥嚥下去。”
外面有人問:“巫姑娘可醒了?”
巫真應了一聲:“是權叔嗎?巫寧已經醒了,還要勞煩郎中再看一看。”
外面白權咳嗽了一聲:“好。”
跟他一同進來的還有個瘦瘦的中年人,挽著個藥箱。
診了脈,那人點頭說:“退了燒便好,昨天那藥不必再吃,我再開一劑方子。飲食要清淡,不要再經風受寒,也莫受累。”
我微微點頭:“多謝了。”
“姑娘是不是一向極少病痛?”
我還沒有說話,巫真點頭說:“沒錯,她是很少生病,頂多天冷時咳嗽兩聲。”
“其實偶爾小病一場,倒也是福氣。”
郎中說話很有意思,巫真也笑了:“是,我也聽人常說,平時身子特別康健的人,要一生起病來,比旁人可要厲害得多。”
藥味苦中帶酸,我捏著鼻子一氣兒灌下去,趕緊往嘴裡扔了顆蜜餞。
巫真笑嘻嘻地說:“苦口良藥,藥嘛,自然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