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彤抿了下唇,沒有作聲。
“也許她是有什麼心願未了,可能是有什麼仇人,也可能是情人。她佈下這麼一個陣,或許是想報仇,也可能是為了完結一樁心願。誰知道呢,雖然我也習練幻術,可到現在都覺得自己只是初窺門徑。幻術千變萬化,每個人手中使出來的幻術都不是完全相同的。文閣主和文夫人想破陣脫身,我不會攔阻,所以你們不用輪番來我這裡做說客。對這個陣法,我知道的並不比你們更多。”
越彤的笑容終於出現了裂痕。
她離開之後,我卻了無睡意。
屋頂胡亂蓋著幾塊羊皮和草氈,依稀能看見頭頂的星光。
我的記憶就在這裡中斷。
我記得當時的我來了這裡,後來,姚自勝也來了。可是再後來呢?發生了什麼事?我卻不記得了。中間的記憶就象被人用刀裁了去,一點兒痕跡都沒留下。若是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旁人的身上,還能當一件奇談來聽。可是發生在自己身上,這種感覺是說不出來的。
一個人,如果連完整的記憶都沒有,連自己的過去都不清楚,無論何時何地,心都不會落在實處,始終懸在半空。
甚至,連自己為什麼存在,將來又要做什麼,都沒有辦法去想,去確定。
我想找回自己的過去,不是為了報復,也不是為了旁人。
我就是想變得完整,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而不是從別人的口中拼湊出來的,那不是真實的我。
這是我們困在這個幻陣中的第幾天?第二天?第三天?我記不清楚了。
時間在這裡是毫無意義的。就象傳說中書生經歷的一枕黃粱夢,鎪中飯還未熟,他已經經歷了一生。
也許外面現在只過了一彈指的時間,也可能已經過去了十年八年——
從前我以為自己更想要報復,要為自己討還一個公道,要找出當年事情的真相。
可是現在我發現我不是那樣想的,我現在只想找到師公,確定他平安無事。
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也許這樣想很沒有出息。
想要脫身,就得破陣。
隔壁的人並沒有一直守在屋子裡,他們心裡惶恐,比我更加急迫的想脫身。
我能聽到他們進出,小聲談話。還有在屋裡活動發出的沙沙的聲音。
我離開客棧的時候,有人跟在我後頭。
我不介意他們這樣做,想跟讓他們跟著好了。
集市很小,走了百步遠就已經是荒地。地下稀稀疏疏生著棘草,我彎下腰去抓起一把沙土,看著黃沙細塵從指隙間流淌過,一切都那麼真實。
等我走出老遠偶然回頭,身後跟著我的人竟然蹲在我剛才駐足的地方,看那動作,正在把沙土往囊裡摟。
難道他們還以為這沙土裡有什麼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