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二月的春風吹過山崗，將春天的訊息帶到了殘破宕機的漢中大地，嫩綠的小草爭相恐後的從泥土中探出頭來，觀察這個似曾相識的世界。
田壟上，莊田內，一個個裴家軍的身影在田野中穿梭。仔細看，他們有些斷了一隻腳，有些少了一條手臂，有些一瘸一拐，不過不管如何，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便是他們的臉上都掛上了笑容。
近幾天，軍府貼出了告示，說從今天開始，漢中地界上的土地，便要分給有功的裴家軍將士，首當其衝的便是他們這些為裴家軍立下汗馬功勞的老兵們。
按照軍府的說法，先將所有人按照各自的職位，劃分到不同的階層，然後在每個階層內按各自功勞的大小，劃分為五個等級。每個階層對應每個最低土地分配標準，每個等級的功勞在這個最低標準上往上加。
“馬老三，這麼說按照軍府的演算法，你能分到二百多畝地呢。”田壟上，一個跛腳的男子羨慕的看著一個失去一條胳膊的漢子，喋喋不休道。
那個少了一條胳膊的漢子卻沒有理他，目光只是放在正在測量土地的軍吏身上，生怕他們尺子看到不準，給自己少分那麼一寸土地。
那軍吏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終於忍不住了，對馬老三道：“我說馬老三，你別這樣一直盯著我行麼？我又不是大美人，當不起你這麼赤裸裸的眼神。”
軍吏的話，引得周圍一干人等哈哈大笑，就連那馬老三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出來，他的目光也就此離開，不再目不轉睛盯著那軍吏。
這和諧的一幕，正巧落到在田間巡查的裴小二的眼中。裴小二看著那邊熱鬧的場景，對身邊的劉先春道：“看來分地之事，著實能提升將士們計程車氣。”
“那時自然。”劉先春笑容有些勉強。大明其實對私有財產保護極為重視，甚至堪比日後的資本主義國家。在這個時代，就連皇帝除了開國皇帝有著極其強大的軍功威望，可以肆意處置一切以外，其他皇帝或多或少都受到文官的制約。
像裴小二這般擅自將有主的土地分配給自己的兵丁，更是直接挑戰了作為舊日官僚的劉先春心底的信念。此舉，與土匪何異？
裴小二撇了他一眼，自然知道劉先春的心中到底怎麼想，不過這件事卻是不得不做，不做裴家軍便喪失機會，不做裴家軍將困死在這小小的漢中之中，在內耗之中逐漸沉淪。
不過，裴小二還是寬慰劉先春一番，畢竟這件事具體還需要劉先春自己主持。
“種芳你不要有這樣的負擔。”裴小二負手向前踱步，“自古以來，歷朝歷代到了王朝末期，無一不是富者連阡陌，窮者無立錐之地，何也？難道這些富人的土地的來路都是乾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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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先春不語，對於這些人的發家史，劉先春比誰都瞭解，也正是知道的多，劉先春才沒有在裴小二將這些人土地搶過來的時候，出言反對。
“更何況，咱們我也沒有將這些人一杆子打死。只要這些人將他們的地契拿過來，我自然會將他們的土地還給他們。”
說到這個，劉先春更是苦笑不已。明代的拿下大戶們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儘管朝廷對他們這些有功名之人都有優免，但人的貪慾豈有滿足的時候，儘管只剩下一點點賦稅，這些大戶們卻依舊不肯繳納，而他們逃稅最主要的方法之一便是詭寄。
簡單來說，就是大戶劣紳趁著災年囤積居奇，大肆抄高糧價，逼得窮苦人家賣地。然後這些劣紳再以低價將這些人的土地收買過來，但地契上卻依舊寫這些窮人的名字。
等官府前來收稅，徵發徭役的時候，由於地契上依舊是那窮人的名字，所以土地上所附加的稅賦，徭役也都要那名早已經沒了土地的人來承擔，而那些大戶劣紳卻只享受那土地上的產出。
裴小二這一手按地契給田，更是直接打到了那些富戶的七寸，讓這些富戶有苦說不出。
兩人邊走邊聊，沒一會便回到了南鄭城內。走近府衙的時候，裴小二注意到，府衙的大門口有不少人將府衙團團圍住，爭著吵著想要要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