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黑色的盔甲在陽光下泛著精銳的光芒, 繡著金絲蟠龍的黑色披風在風中翻動, 掛著絲絲流雲的天空彷彿都在顫抖著, 太陽搖搖欲墜, 整個世界都被那沉重的黑色渲染,都變得黯然失色……
初晴垂下眸子, 心裡只有一個聲音, 皇帝為什麼要賜死她的父親,明著將他貶到嶺南, 卻縱容皇後在暗地裡將他賜死?
而她的殺父仇人,卻是禦哥哥的父親,禦哥哥何嘗不是以受害者?可她還是剋制不住自己……只覺得這一幕君臣和睦,父子情深十分刺心。
“我們回去吧。”她扯了扯洛熙的袖子, 小聲說。
洛熙對觀看犒軍的興趣不大,他本來就是帶初晴來的,初晴不想看,他自然不願在此多留,便嚮慕辰風告辭。
慕辰風見初晴面色有些蒼白,如蟬翼般晶瑩白皙的面頰上卻找不到一絲血色,和不久前的明媚鮮活判若兩人,關切的問;“郡主是不是不舒服?”
初晴搖了搖頭, 勉強一笑, “初晴並無大礙,多謝將軍關懷,告辭。”說完頭也不回的轉身朝城樓下走去。
洛熙對慕辰風說了聲“告辭”, 轉身匆匆追了上去。
慕辰目送兩人離去,直到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盡頭,他轉過頭,只見城下,秦王從丞相手中親手接過詔書,然後便是排山倒海山呼萬歲的聲音。
秦王起身,走到皇帝面前,微微欠身,向皇帝行了一禮,然後站到皇帝身邊,位置正位於眾皇子之首。
慕辰風雙手進攥成拳,眼底閃過精銳的光,其中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
洛熙也看出了初晴的面色憔悴,一路走下城樓,登上馬車,她的步履沒有瞬間遲緩,不像是生病,而是迫切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馬車不急不緩的向前行駛,車裡只有兄妹二人,洛熙終於開口,問;“初晴,你剛才到底怎麼了?看你走得這麼快,好像不是身子不舒服……”
聲音緩緩落下,回答她的是如死水一般的寂靜。
一顆心彷彿被深深浸在水裡,連呼吸都困難,又或者她就像一條脫水的魚,掙紮著呼吸著,卻回不到可以令她重新活過來的水中。“我突然想到了父親……”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心裡的壓抑減輕些,壓低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沙啞,無力抑制的微微顫抖,“當年陛下為什麼要賜死我的父親?我父親到底做錯了什麼,幕氏因為立場恨他就罷了,可他是皇帝啊,我父親到底妨礙他什麼了?”
她看著洛熙,眼中卻彷彿空無一物。她不指望洛熙能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只有殺死她父親的人才能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她只是太壓抑,明明禦哥哥和她的感情是最親厚的,可這些話,她卻不能和他說。
洛熙心裡不是滋味,手輕輕按住她的手臂,眼中滿是無奈,“初晴,他是君,我們是臣,什麼都別想,我們能做的只有保護自己。”
“可能是少年時太坎坷,所以性情才這麼陰暗。”他頓了頓,繼續說;“先帝最鐘愛的可是汝安王,據說還動過廢太子的心思,當年他們母子都不好過吧……”
他只能對她說這麼多,其實他還想勸她遠離三皇子,三皇子和今上少年的遭遇太多相似。甚至比今上還要慘痛。
不過當初皇帝不該討厭衛皇後與三皇子,因為在所有皇子中,唯有三皇子的名字是“禦”,與其餘皇子的名字都不一樣,皇帝早年對三皇子應該是寄予厚望的。
他還聽長姐說過,幕皇後還是貴妃的時候,皇帝還曾因為太後苛待她就削去了太後兄長的官職,重用太後的侄子薄桓也是在幕氏失寵後,而薄氏一族對他一直忠心耿耿,太後更是從未插手過朝政。其實,現在的慕皇後和昔日的衛皇後並無區別,現在的九皇子和昔日貴為太子的三皇子也沒有區別,幕氏如今能穩坐後位,也是因為幕淮遠比衛徽聰明,不會糊塗到起兵謀反,以卵擊石。皇帝的做派正應了一句話,伴君如伴虎。
車內又陷入沉寂,洛熙不知道如何安慰初晴,腦海中湧出萬千思緒,其實,他更希望當上皇帝的人是九皇子,只怕三皇子即位,性情也會變得像今上這般乖戾莫測……
而他並不打算將這些揣測告訴初晴,現在的初晴大概根本容不下別人說三皇子半句不是,說了她也聽不進去,反而會對自己更加疏遠。
再說犒軍儀式結束,群臣隨皇帝返回上朝的大殿。散朝後,容瑄與容珏來到昭陽宮向皇後請安,容珏請過安後,皇後就讓他退下了,卻留下了容瑄。
“雖然你處理的很好,不該留的都沒留著,可太後畢竟偏向容禦,可能還會繼續徹查,你還是不能掉以輕心。”皇後看著容瑄,這番話隨時叮囑,卻帶著幾分漫不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