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既清擱筆,將宣紙轉了個方向遞過去。
青箏雙眸晶亮,淩厲至極的目光射向,胸中自有溝壑千萬的南既清。
宣紙上的字跡蒼勁有力。
“今夜有襲。”
這四個字同當日在恆陽陋室銘遇到夜襲前,收到的飛箭報信,字跡一模一樣。當時報信之人未隱藏自己的字跡,就是等著這一天來跟青箏談條件。
不等青箏發問,南既清自動開始解釋了:“朝廷本欲選擇洗墨池劉大當家合作,半路改變主意選了縱橫鏢局威局主。這事想必青箏姑娘清楚。當時為了防範劉大當家反水,派了探子盯著他,無意之中截獲了這個訊息,便轉贈給青箏姑娘當份見面禮。”
青箏輕笑出聲,道:“南世子,沒有你的報信,天音閣的手段也可以處理的幹幹淨淨。你的誠意我承了。不過,真的要計較起來,南世子還欠我一次呢。”
南既清沒惱沒躁,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不老峰那次,你真以為我們是碰巧撞上麼?”青箏指尖輕輕點在宣紙上,笑意盈盈。
“當然不是。”南既清很認真地道,“不老峰並不在回揚州的必經之道上。天音閣不顯山露水,四遭動向卻瞭然於胸,南某人佩服佩服!”
“別商業吹捧了。”青箏見南既清拱手行禮,緩緩收起笑意,“目前來看,天音閣與南世子並無沖突,可以做暫時的朋友。我也很樂意偶爾的互惠互助。你忠你的君,我討我的債,短期內和平共處。這點,我可以給你承諾。”
南既清話鋒突轉:“倘若你討的債要討到主君頭上呢?”
青箏眉目間掠過一抹傲然霜雪,坦然回視:“那還請南世子祈禱這種情況不要出現才好。”
南既清恢複唇邊帶笑,閑然自得:“很好!第二件事,我們達成共識了。接下來,我們聊聊第三件事。”
待南既清離開陋室銘,已經是落日西斜。
楊叔有些心疼看著累了一天的青箏,開口勸道:“小姐,你別太心急了。是虎是狼,等我們摸清楚了再上,也不遲啊!”
青箏目光幽幽,淡淡地拍了拍桌上的宣紙:“與虎謀皮,有何可俱?何況,誰是虎,還不一定呢。”
“可是……”擔憂小姐安全的楊叔還待再說什麼,卻被青箏的目光止住。
“都城水深,天音閣不能再像在揚州時那樣隱秘鋒芒。我們急需快速打入貴族圈,送上門的機會豈容放過。”
青箏眸中刀鋒般銳利的光芒,讓楊叔明白,外表看上去嬌嬌弱弱的小姐,一旦做出決定,不容置喙。
楊叔恭謹一鞠,退下準備接下來的大戲。小姐的指令下達後,下面的人從來不會質疑,擼起袖子就是幹。
七月的都城,有一個天家與百姓共享的盛會。今上為顯親民,在城北的太寧湖舉行為期三天的萬朝節。屆時今上聖駕會駕臨太寧湖,品鑒各地進獻上來的朝貢品,觀賞各大樂坊的歌舞聲樂,以示與民同樂,祈願來年天下太平安寧,盛景常在。
七月初七這天,才近日暮時分,太寧湖畔便已人滿為患。老百姓沿著湖邊擺著小攤,賣糖畫,賣小玩意,賣小點心,圍得水洩不通。
阮霜不太喜歡這樣嘈雜的環境,隱藏的變數太多,對小姐的安全有威脅。
青箏似閑庭散步,回頭看了眼緊繃著弦的阮霜,是不是警惕地環視四周,不禁好笑地戳了阮霜手臂一下:“阮霜,放輕松。你這樣在人群中太顯眼了。可疑的人還沒發現,就先被人盯上了。”
阮霜輕輕吐納一口氣,放鬆身體,但警覺性堅決保持。
融入在喧鬧的人群裡,看著百姓們只盼這三天萬朝節人流聚集,賺點小本生意,青箏微嘆一聲。每次買東西都多給了一些碎銀,樂得小攤小販眉開眼笑,愈發熱情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