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肆無忌憚的把這些話說出口，心裡卻忐忑不安，他怕蘇條貨會在他走後教訓姐姐，說姐姐都這麼大年紀的人了，不知道要收斂，這樣成何體統？只聽見蘇條貨長嘆一口氣，但還是不說話。姐姐對舅舅說：“天天繃著個臉說話，不憋死也要急死，咱們習慣了，孩子也要這樣嗎？我也想過來了，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為什麼不笑呢？我哭了二十多年了，我不哭了！”姐姐這樣說，讓舅舅大吃一驚，不由的說道：“姐姐，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燒？”說著去摸姐姐的頭頂。
“我沒事，兄弟。”姐姐伸出手，把舅舅的手拿開說：“你也不用吃驚，其實你姐夫也變了，難道你們沒看出來？”姐姐的問話又是讓舅舅大吃一驚，對姐姐說：“姐姐，我怎麼不認識你了？原來你不愛說話呀？這些話夠你說一個月的了！”的確是這樣，絕大部分的時間裡，姐姐只是一個復錄機，蘇條貨說什麼她就說什麼，沒有自己的話語，他漸漸地習以為常，以為姐姐就是這麼一個說話法。蘇條貨又是一聲微嘆，對姐姐說：“你不用解釋了，只要自己知道就行，說多了又有什麼用？”
“說說吧，他是我的弟弟。”姐姐對蘇條貨的話語並不放在心上，說：“你們沒有察覺出來嗎？自從娟兒找了小李，受到的傷害讓他反思，半夜裡噩夢驚醒多少回，然後坐起來一坐就到天明。娟兒的事情讓他改變了許多想法，他脾氣也變了許多，很少罵罵咧咧，剛開始我都不習慣……”姐姐說這些話的時候，蘇條貨也沒說什麼，這讓舅舅相信，姐夫是真的改變了！舅舅點點頭說：“嗯，是變了，可是，為什麼自己做的事不敢承認呢？姐姐姐夫，說真的，也許你們有難處，但是事情發生了就不會改變，它會一生一世埋藏在你的心裡，讓你不得安生!”
舅舅說的對，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永遠不會改變。但是有些事無法彌補，就像如月的事，她已經是別人的女兒，他怎麼能夠再給她一個創傷？蘇條貨忽然說：“娟兒舅，我知道你要說說什麼，但是有些事說了不如不說好。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知道的，但我想告訴你一個故事。大腿和嘴唇是要好的朋友，有一天主人對大腿說：嘴唇有一個缺陷，需要你來幫助他，你願意嗎？大腿就欣然同意。就這樣大腿的一塊肉長在嘴唇上，慢慢長在了一起。假如大腿在多年後看到長在嘴唇上的肉，它還能把它要回來嗎？”蘇條貨深思著，也是在問舅舅。
這是一個棘手的問題，舅舅一時也無法回答。的確，長在嘴唇上的肉已經不可分割，除非是在某種殘酷的條件下。舅舅也不說話了，他在家裡只是頭腦發熱，完全沒有顧及到如月的爸媽會怎麼想，難道非把如月的身世公之於眾才行嗎？是的，這樣是對如月不公平，她沒得到親生爸媽的撫養，甚至是一個摟抱，一個孩子應該得到的愛。其實站在姐姐姐夫的角度，最痛苦的就是她們兩個，他們知道世界上有一個女孩，她應該喊他們爸爸，媽媽，但是她們沒有給她這一個機會，這是最殘酷的事！
舅舅一時說不出話來，這的確是一件糾結的事，但這樣又好像對如月不公平。如月有權利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是她一直被瞞著。舅舅也只是見過一次如月，卻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當時他就疑惑，這上天竟然讓兩個人如此相像！舅舅說：“這件事有幾個人已經傳開了，你說怎麼辦？”劉大媽在醫院告訴儒生媽媽時候，雖然她們可以躲避別人，但儒生的爸爸在屋裡都能聽得見，照這樣的保密法，恐怕並不是只有儒生一家人知道。蘇條貨嘆氣說：“唉，我也為這件事犯難呢，你第一句話我就聽出來，這件事再難保密，知道這件事早晚會透露出去。”
三個人全都是唉聲嘆氣，屋門“咣噹”一下開了，闖進了蘇娟，厲聲喝道：“爸媽，舅舅，你們也真狠心，竟然瞞著我二十年！你們不只是對不起如月，也對我不公平！”大家驚訝著蘇娟怎麼還在這裡？就都直視著她，蘇娟說：“爸媽，你們說，這是為什麼？”蘇娟原來並沒有走遠，弟弟已經這麼大了，自然不要蘇娟來管，早就找同學去了。蘇娟在外面玩了一會兒，覺得無趣，就折返回家。雖然聽得不是太明白，卻也猜透七八分，於是就明白了，在她和如月見面的時候，心裡總有一種戀戀不捨的念頭，甚至如月要走，她都幾乎想擁抱如月：再呆一會兒走吧？骨肉相連啊！
其實如月又何嘗不是這個樣？那天見到蘇娟，她的心裡也同樣是戀戀不捨；不過因為儒生爸爸的事，所以只能和儒生快點回去。在如月的心裡，一直有再見一面的想法。儒生給她蘇娟的相片，她就給媽媽看，並問媽媽她們兩個人長得像不像，媽媽接過去就傻了眼：這不就是如月嗎？媽媽就笑道：“你這丫頭，在哪裡照的相？我們怎麼不知道呢？”這句話讓如月大為疑心：該不能吧？竟然連媽媽也看錯了！其實她和蘇娟還是有區別的，儒生就能夠一眼看出來，如月的身體要比蘇娟好一些，似乎稍微胖一些。她們兩個人最大的區別，就是蘇娟的酒窩不笑的時候也照常存在，而如月的酒窩卻是在笑起來的時候，酒窩才能明顯起來。
這是兩個人最大的區別，儒生在第一次接觸的時候，他就覺得兩個人非常相像，甚至總覺得她們會是一個人。她們的相貌，其實儒生一眼就能分辨出來，直到如月笑起來，儒生才覺得這更像真正的蘇娟，因為這酒窩是不能複製的。媽媽看不出蘇娟的相片，也許這相片和本人有更多相似之處，所以才認錯了人吧？於是她就告訴媽媽：“媽，這個確實不是我，你怎麼就認錯了？”如月說：“媽，這個女孩子叫蘇娟，你說巧不巧，她的生日也是臘月裡，而且我們就差七天；嘻嘻，更奇怪的是她也和儒生談過戀愛，只不過他們由於爸爸的阻擋，才沒有走到一起。”
媽媽的臉上佈滿了疑雲，問：“如月，你拿這張相片是什麼目的？儒生給你的還是你自己要拿的？不行，你快給儒生送回去，或者撕了它！”媽媽的反應太過激烈，如月就說：“不就一張相片？你就這樣生氣，是不是這裡面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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