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只見一眼望不到頭的兵馬, 大軍壓城,摧枯拉朽之勢,攻勢猛烈, 比之前次圍困鄞城更甚。羽箭帶火雨點一般密密匝匝射向城樓, 城樓上不多時便燒出一片火海來。雲梯與攻城車齊齊出動,喊打喊殺聲與城門被撞轟隆之聲相扣, 聽得人心都是慌的。
連笙剛要奔出趙皇宮去察看情勢,卻見宮外亂作一團, 已然見到遠處有士兵模樣的人四處砍殺, 穿著與衛家軍截然不同的戰甲, 是朝廷軍!朝廷軍已殺進來了!
連笙心下大吃一驚,拔腿便往回跑,回去喚兄長。
鄞城因營州告急, 只留了不足三成的兵力留守,大部兵馬被緊急調往營州,眼下朝廷軍來勢洶洶,以十倍於鄞城兵馬的態勢, 圍住四面城樓猛攻。
很快便有一處城門被攻破。
朝廷軍殺進城來,不管百姓守軍,見人便殺。一時鄞城城中, 哭號之聲不絕於耳。鄞城守軍雖殊死抵抗,卻因兵力懸殊,終究不敵,被打得節節敗退。朝廷軍趁勢便直向趙皇宮殺來。
趙皇宮乃衛家軍的本營, 連笙急急奔回小院時,正趕上長青慌忙推了輪椅出來。一見連笙滿面焦急從外頭奔進來,便已知曉是怎麼回事。
“去大殿,去人多的地方!快走!”
長青一聲令下,連笙只推著他飛也似地往大殿上去。
朝廷軍此行志在必得,必不會放過衛家軍軍中任何人等,與大軍一處,若老天眷顧垂憐,興許還能保下一命被擄作戰俘,若要落了單,便只有死路一條。
連笙與長青匆忙奔至大殿後方時,已見殿前起了火光,一小隊朝廷軍正同衛家軍殿前廝殺,身後還有源源不斷的人馬越過宮牆宮道殺來。連笙慌了神,不知該如何是好,低頭一見身前兄長,竟也不知哪裡來的熱血,撿了地上一把長刀便緊緊握在手裡。
“你做什麼?”
“若他們殺進來,我保護你。”
連笙眼裡視死如歸,還帶著慌張的視死如歸。
“你保護我什麼!”長青一聲喝,“若他們真殺到了跟前,你不必管我,就只管保命。”
“反正也保不住命,都一樣。”
連笙不由分說,提刀站到了他跟前。
長青被她背影一擋,剎那間眼裡起的失魂落魄,忽然就感到了周身的悲涼無力。
因他是一個廢人。
廢了兩條腿,他什麼也不能做,什麼也辦不好,哪怕此刻擋在連笙跟前,卻連叫她退後的能力都沒有。長恭還妄圖將她託付給他,實在,實在可笑至極。
過去是他不自知,直至此刻才明白,自己根本就不是她能依託的人。
非但不是她的依託,反還是她的負累。
長青望著連笙的背影,心中乍然悽苦,他清楚明白,若沒有自己,當初在衛將軍府中搜查謀逆罪證,她當場便可以一走了之,若沒有自己,眼下朝廷軍圍攻鄞城,她也可以及早逃脫,遁出城去。皆因自己是個負累。
於是長青眼中驀地自苦與決絕,竟就在一支利箭倏忽飛向連笙時,一把將她推開。
連笙跌坐在地,猛一抬眼,便見那箭直直插進他的胸口。
“兄長!”她一聲驚呼。
卻見長青面上毫無懼色,只苦笑著望著她,因疼痛而略顯扭曲的笑,喊她:“這樣,你可以不必再管我了。”
“顧自保命吧,連笙……”
他話音落,便斜斜的身子,向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