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邊身子猛地壓到連笙身上, 連笙剎那被壓醒來,瞪大了眼。
兩兩倒在床上,四目相對。
長恭一手還枕在她的腦袋底下, 一手仍舊落在面上, 那隻擋下他又勾住他的右手,此時此刻就掛在他的脖子上, 以纏抱的姿勢。
周遭一切好似瞬息被定格了,而後統統抹去, 唯有眼前一雙杏眼。瞳仁微微轉著, 睫毛撲簌顫了一顫。
“你……”
她自喉間發出一聲細弱氣音, 卻只道了這樣未盡的一個字便打住了。
可這一聲不道還好,一道竟似一滴水落,驀然打在長恭心頭。
心頭一張絃琴案, 滴水落於弦上,琴絃危危顫幾許,情絲繞繞婉轉生。她眼裡剪水,粉面桃花, 青絲橫散落於枕塌,倏忽迷離了長恭的眼。鼻尖忽而嗅到一縷幽香,更是平添心中繚亂。
一時只覺神迷意奪。
繡簾半卷, 也不知結繩如何鬆了,竟輕飄飄落了下來。紗帳攏著彼此,他壓抑的低低吐息,卻漸而感到越發的急促。
連笙不覺咬了咬唇, 閉緊了眼。
面上壓來的溫熱氣息,還帶著初夏日的灼烈,貓爪一般撓在她的心頭,心底泛起一絲甜蜜又慌張的聲音,在小聲暗道:是長恭……
他正俯身吻下,與她闔唇相貼,眼前一切逐漸隱約迷離,徒餘覆在她頸畔的手。觸手溫涼,貼著她的身子微微顫抖,紗帳攏住幽幽暗香,直沁肺腑。
正在神魂顛倒如痴如夢之際,卻不料房門被輕敲了敲,連笙登時睜開了眼。
忽如其來的精神與氣力,迅速將身子縮到一旁,推開了他。
長恭直起身來,手還撐在她的枕畔,見她飛快拉了被子來矇住臉,只低頭抿嘴笑了笑。繼而回正身子,再未看她,向門外喊了聲:“請進。”
白先生煎好了藥端進來時,就見長恭立在床榻旁,連笙也不知怎的,躲在被子裡頭,背對著他側臥著。白先生於床頭放下藥碗,拍一拍她,喚她起來吃藥了,她方才支吾一聲,弱弱鑽出一顆腦袋來。
一張小臉滿面通紅。
“做什麼了把自己憋在裡頭。”白先生狐疑盯了她一眼。
連笙只恨當場沒有一道地縫容身,偏得長恭還斜倚床柱,抱手立在一旁,雙眸深深像要將她看穿,直看到她心底裡去。她只得憋紅了臉低低道上一聲:“做了個夢,外頭有狼。”
“狼而已,躲你還來不及,你又有何好怕的。”
白先生下意識脫口而出,卻不想她聞言倒是一怔:“先生?先生如何知曉我不怕……”
連笙只記得,當初西山桃墓追趕沈璧,曾替他驅過兩頭熊,後來左相府蛇屋一事,事後向長恭提過自己不懼野獸,再到後來從她房中搜出一籠的蛇,當著衛家闔府上下的面,見過那蛇群瑟瑟發抖的模樣,可這些當口,白先生皆不在場。
蛇蟲鼠蟻,虎豹豺狼,她皆不怕——這樁隱秘,自己除與長恭明白告知過,並不記得曾向外人提起。長恭自然是不會多嘴告訴白先生的,可白先生又是如何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