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野一戰武陵軍臨陣倒戈, 震撼朝野。
兆惠大發雷霆震怒,沙場之上馳騁半生的金面將軍,聞訊竟因氣極險些沒能站穩。衛家軍幾日奇襲, 已然折損了己方不少兵馬, 如今八萬武陵軍,說倒就倒了, 八萬將士!兆惠一氣之下,傳令要誅武陵軍全軍將士九族。
但誅九族, 哪裡還有天時地利留與他來誅九族。
長恭與徐英達雙雙聯手, 直擊朝廷軍大營, 朝廷軍遭遇此次出征,最大一場敗績。重創之下,全軍撤兵北逃。
此是千載良機, 長恭怎甘放過,當即拍板,乘勝追擊。
而後這一追,便是一路通天大道暢行無阻, 於兩個月後直抵永安城下。
兆惠大勢已去,大軍兵臨永安城,將京都永安圍了個水洩不通。城門緊閉, 城中守軍及見大軍壓境,皆是驚惶不安,正在猜想大軍將於何時攻城的惴惴之際,卻忽聞城外齊呼聲聲。
衛家軍並未吹響攻城號角, 反是高聲齊呼,向城中喊話。
初時那話音雜亂,又被周遭的鬧哄哄掩蓋住了,聽得並不真切,漸漸地便覺身旁眾人屏息安靜下來,四下裡滿城寂靜,外頭的喊話聲方才逐漸清晰起來。聲聲入耳,震得通身五髒六腑皆在回響,竟是衛家軍在勸降。
他們高喊降者不殺,與守城將士點名道姓,直言歸順之後利好種種。喊聲齊齊,響徹四野。永安城中,非但守軍,便連百姓也是人心惶惶。
城外一連喊了兩日,城裡百姓士兵也一連驚恐不定,捱了兩日。
待到第三日再喊時,長恭下令再將話裡辭令更改一番,只道今日獨獨再喊最後一日,日落以前,城門若是未開,衛家軍便將攻城。屆時城門一破,城中守軍是死是活,便聽天命,再非衛家軍所能左右了。
底下大將小將得了令,急急便傳令下去。
當此時,城外四方黑甲遍野,密密麻麻呈摧枯拉朽之勢,衛家軍的攻城車已然運到了城牆底下,炮塔架起,□□手蹲於陣前,整裝待發,立於□□手後的萬千甲士,依舊高喊。城外山呼之聲,如雷貫長空,轟鳴不絕。
城中漸而四起的焦躁情緒,卻又因軍令未下,不敢妄動,轉而被瀕死般的恐懼之感牢牢壓著,一片死寂之下,是躁動不安的洶湧暗流。
一片撼天動地的喊聲裡,長恭走出營帳,也到了陣前。雙眸緊緊盯住永安城城樓,面色堅毅,眼裡已然帶了勝利在望的點點光彩。時已日昳,距這一日終了,也不過數個時辰了,衛家軍以日落為期,再過不久,若永安城仍舊不降,只他一聲令下,便再由不得他們。
永安守軍降或死守,而今於他來說都已是一樣的。
長恭回身望了一眼身後大軍,黑壓壓的一片望不到邊。他有大軍在握,即便攻城,定也不出子時便可攻破城門,當年匆匆與此地一別,不想竟真就闊別了永安城多年,這一日結束以前,終於是要重返永安了。
長恭心下感慨萬千,再回首望向城樓,城樓之上,死水無瀾。
他眯了眯眼,日頭漸漸往西,將要墜入西山以後,他昂首望著城樓之巔,緩緩抬起手來。
平地而起的長風,吹開他肩上垂落的披風,披風一角揚於風中獵獵作響,長恭人在令臺上站著,右手高高舉過頭頂,身旁萬千將士倏忽屏息,竟是瞬而沒了聲響。
剎那間,遍野呼號沉寂下來,千萬雙眼睛都在盯住他高舉的手。只待那隻手一落下,只要他一聲令下……
長恭越過頭頂的手指暗暗發力,緊了緊,胸中長長撥出一口氣來。他微閉了閉眼,右手就要頓落之際,卻忽見永安城城樓頂上,揚起了一面白旗。
四野俱寂,於這一片沉寂當中,古老厚重的城門悶悶傳來“吱——啊——”的聲響。
城門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