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駛入齊皇宮, 於內宮門前方停,兩個打頭太監提了燈籠引著,換過正裝的衛大將軍與長恭便緊隨其後, 快步入宮門, 穿過白石鋪的宮道,直至行抵先帝生前用以接見大臣的承明殿。
此刻殿上燈火未熄, 正中垂了一簾,簾後有一素衣婦人, 雖是寡淡衣飾, 卻也不失莊重體面, 見到一老一少二位將軍入殿,似乎有些疲憊的身子正了正。
“微臣叩見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衛大將軍與長恭拜下, 皇後方才緩緩開口:“二位將軍免禮。”
話音落時,眼角餘光不經意瞥了側旁一擋落地屏風一眼。那屏風後似有一道人影,分明看不見,卻像於暗中牢牢盯緊了她一般。於是雙手捏緊拇指攥了攥, 見衛家兩位將軍起身,便又道:“今夜急召二位將軍,乃是有份軍情, 十萬火急。只因先帝駕崩,事出突然,朝中一時無人主事,哀家雖垂簾暫代, 卻也終歸婦道人家,於此不通。眼下軍情貽誤不得,方才連夜急召二位將軍,且聽聽將軍有何主意。”
衛大將軍忙躬身拜道:“娘娘但請吩咐。”
皇後遂而使一眼色,身旁大太監便捧了只木盤上前,木託盤上頭擱著兩份文牒,衛大將軍與長恭各執一份,迅速看了看。
原是派去北燕的探子密報,北燕將起戰事。
齊君新喪,膝下諸皇子,除去太子已於昨年薨了,豫王削爵被遠發荊州,別餘諸王皆不成氣候。太子已薨,皇太孫又年幼,朝中一時群龍無首。值此良機,北燕便速速調集兵馬,預備大舉來犯。
雖然古訓禮不伐喪,但也難防國君宵小,北燕此舉雖於禮義不通,卻於勝算上大。衛家軍常年駐守北境,自建軍來便不知與北燕打過多少回了,此番齊燕若有一戰,確實該當召見衛氏父子。只是,往常哪怕狀況再如何緊急,人選再如何非他莫屬,也須得召集三公,同堂議過。此一規矩,皇後是知道的,而今卻舍此繁縟,獨獨召了他二人覲見,似乎已然是拿定主意了。
衛大將軍心下忽而有些明白,皇後並非如她所說,是來聽意見的,反而應是借了聽主意的口,想要他二人赴前線禦敵。於是放下文牒便問皇後:“敢問娘娘心中是何盤算?”
“哀家現下六神無主,不知該當如何,只是……”她頓過一頓又道,“齊燕交惡已久,雖有爭戰,卻也還算相安,然而此番燕君趁我國喪之際發難,這口惡氣實難下嚥。哀家以為,當主戰,不主和,否則將令北燕覬我朝中無人,往後欺淩,更當無窮。”
她話音未落,衛大將軍便知果不其然。
話既到了這個份上,擺明是便是要他主動請纓的。他當場便躬身拜下:“臣願領兵,出征北境。”
“衛將軍此話當真?”
“臣本就戍邊,娘娘即使不說,臣也該當固守。”
“如此甚好。”有些奇怪,皇後竟會顯得如釋重負一般,又道,“此役許是兇險,有大將軍與北中郎將同徵,哀家安心不少。”
言下之意,長恭亦要同赴北境。
長恭低著頭,雖然職責所在,但也感到頗為不對,皇後娘娘似乎在迫不及待趕他們走。
耳朵裡聽見皇後又交待幾聲,大意明日一早便傳旨兵部點兵,但因事態緊急,兵部點兵尚需一二時日,還望他們能夠先行回營,早作準備。
不與大軍同時出發?衛大將軍聞言亦是一愣。
但皇後堅持,他二人也不好再多言什麼,聽完交待,受了封銜領了旨,便退出殿上。
原路折回,出宮門後,辭了宮車接送,只道兩人步行回去。甫一作別送行太監,長恭便忙不疊道出心中疑竇,懷疑會否有人居心叵測從中作梗,嫌他二人留在京中必會礙事,按捺不住地要攆他們出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