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才一個月,升學考試的序曲就緊鑼密鼓地奏響起來。校長仿照天安門廣場上的“**迴歸日倒計時鐘”,在教學樓一樓的樓梯口製作了一個活動日曆牌,上面寫幾個醒目的大字:距小升初入學考試還有×××天。
語文老師一上講臺,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還有3個月零10天。
數學老師上臺,開口也是:還有94天零16小時零35分。
英語老師走進教室,馬上用英語問一句:6月28日是什麼日子?
一次,尚海實在憋不住了,在底下接著英語老師的話小聲嘀咕一句:宣判日。
誰知英語老師年輕,聽力特別好,竟準確無誤地聽見了這句近似牢騷的嘀咕。她的高跟皮鞋一路嗒嗒地響著,面無表情地站立在尚海面前,問他:“你剛才說了什麼?”
尚海在班上一向以膽小著稱,頓時嚇得嘴唇發白,站起來結結巴巴地說:“沒……沒說……”
英語老師將目光轉向金鈴:“你來替他回答,他剛才說了什麼?”
金鈴慢慢地站起來。她這一刻真是為難:不說吧,有撒謊之嫌,況且老師都已經聽見了;說吧,又覺得出賣了朋友,會被同學視為叛徒。她咳嗽一聲,故意將眉毛痛苦不堪地皺成一團疙瘩:“剛才……剛才……有隻小蟲子飛到我耳朵裡去了。”
英語老師氣得白了臉:“好,你們都學會了互相包庇!我找你們班主任去。”
她課也不上了,扭身就走。於胖兒離開座位,追上兩步,探身到教室門外看看,擠眉弄眼地報告尚海:“真的是往辦公室走了。”
尚海剛坐下去,一聽這話又站起來,兩手死命捂住褲襠,一邊哭喪著臉說:“我要上廁所!我忍不住了!”一邊慌慌張張衝出門去。
全班鬨堂大笑。金鈴鄙夷地撇撇嘴說:“真丟人,小便都嚇出來了。”
結果是邢老師一個電話叫來了尚海的媽媽,老師和家長聯手,把尚海批了個狗血噴頭,又逼著他立刻找英語老師道歉,一場小小的風波才算平息。
以後老師上講臺再說“還有×××天”這句話時,全班同學就同時將上身坐得筆直,雙手反背在身後,臉緊繃,目直視,做出一副聽候宣判的模樣。所有老師都不知道這是他們私下商量好的暗號,還以為坐得筆直是因為大家心裡重視考試呢。
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每天還有大量的試卷發給大家帶回家完成,學校列印室的老師忙得腳丫朝天,揉著通紅的眼睛找校長要辭職。校長就想出另一個主意,要求各班班主任發動學生家長幫忙,凡是單位裡有影印機的,量力而行幫助班裡影印試卷,一月一次也行,一星期一次更好。每班50多個人,100多名家長,排下來應該綽綽有餘了。
邢老師在班裡統計能夠幫助影印試卷的家長時,金鈴也不甘落後地舉了手。回到家裡跟爸爸媽媽一說,卉紫先表了態:“這事可別找我,我們單位小,沒有影印機。”
金亦鳴說:“我們系裡倒有,可是影印資料要付錢,本系師生優惠價是每張3毛。”
金鈴連忙說:“3毛多便宜啊!外面影印要5毛呢。”
金亦鳴對卉紫攤攤手說:“這算怎麼回事?全班學生的卷子要由我一個人承擔影印工作,哪兒對哪兒啊?”
“那你們想不想我考上好學校呢?”金鈴立刻追問一句。
金亦鳴無話可說了,想了想,嘀咕一句:“全班50多個人,影印一次試卷,要花掉我一天的工資收入。”他搖著頭,表示對學校的做法不可理解。
3月底,學校裡為六年級畢業生舉行了一次模擬升學考試。考的是數學。按正式考試的規定,每張桌子只坐一個學生,教室前後都有監考老師,窗外有流動監考人員來回巡視,上廁所另派專人陪同。考卷上也寫學號,考完收卷時當場封死,最後由學校教務處專門組織老師集中閱卷,以免各班任課老師作弊。
考試前一天,數學張老師站在講臺上嚴肅地看著大家,說:“都給我聽著!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模擬考試基本上能體現正式考試的難度,所以,你們明天考出什麼分數,到升學考試也差不多就是這個分數了。我教了這幾年畢業班,心裡是有準頭的。胡梅!劉婭如!倪志偉!”
被點到名的3個人不知何事,趕緊站起來,面面相覷。
張老師說:“你們3個,要確保98分,爭取100分。我們班衝擊外國語學校的希望就在你們身上了。”
3個人如釋重負地坐下來,臉上不免都有些得意。倪志偉左顧右盼的,一副眉飛色舞的模樣。
金鈴就不服氣,心裡想:如果他們失手了呢?如果我能超常發揮了呢?當老師的怎麼可以把人看死?分明是瞧不起人嘛!
正胡思亂想著,忽然尚海捅她的胳膊,原來張老師點到了她的名字。
張老師很憤怒地看著她:“思想又開小差!到這個時候你還心不在焉?你到底想拿個什麼分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