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烏雲密佈在窗邊,紅綃帳在雨前的涼風裡飄起飄落。
我縮卷在李正雍懷裡,柔語道:“你怎麼來我家了?”
“來給你父親賀壽呀!”李正雍笑著,撫摸著我的臉頰,說:“我看見桌上的梅花鹿,知道是你畫的,一刻都不能等,想要見你。”他起身穿戴,從腰間扯下一隻玉鹿,舉到我眼前晃了晃,“沒想到你竟留意這個。給你。”
“我不要。”我拿被子矇住半張臉,羞赧道:“左等右等總不見你回宮…”
“真好,有你掛念我,真的很好。”他俯身吻在我的額頭,思索片刻,方緩緩道:“如果我把陳點石調去南邊當差,你會覺得我陰狠嗎?我實在是討厭他!”
我伸手捧住他的臉,坦白心境道:“我一直以為陳點石是我心口上的一道傷,可經過上次在二皇子府的事情後,我才發現,其實我的傷口早已經撫平了。或許是十年的時光太久,或許是我心裡的人是你,而且,他居然醜到我已經認不出來了。十年如刀霜,全剮在了他的臉上。我很慶幸,他放過了我,讓我等到了你。所以…我想告訴你,你實在不必討厭他,因為他——無關緊要。我愛你,雍兒。”我抬起頭去吻他的唇,淳淳如蜜汁,甘之如飴。
李正雍笑了起來,露出幹淨好看的牙齒。
我的男人真俊朗呢,我暗暗的想。
穿戴齊整,我們一併回去前院。賈慈悲領著一幫人湊擁而至,作揖道:“太子殿下,請往花廳入席。”李正雍頷首,說:“今兒陪賈大人喝兩盅壽酒。”
“多謝殿下厚愛,微臣愧不敢當,愧不敢當!”賈慈悲對著李正雍時滿臉堆笑,對著我時立馬換了一副面孔,幾乎是怒目,道:“你杵在跟前做什麼?快出去!”
“是。”我柔順的緩步往後退。
“賈容姐姐!”李正雍喚住我,對賈慈悲笑說:“方才在府裡逛了一圈,想起小時候的舊事,尤其是賈容姐姐待我無微不至,孤很感謝。”他隨手般扯下腰間的玉鹿,遞與我道:“賈容姐姐,此乃前朝遺物,流傳世間有數百年,是出征前父皇賞給孤的,有護佑之意。”
他變著法子要給我東西,變著法子讓我在人前有臉面,他的心思我懂。
我把玉鹿捧在手心,“多謝太子殿下。”
賈慈悲的面目果然好看了些,甚至對我笑了笑,說:“容兒如今在微臣侄孫女兒懷玉身邊伺候,懷玉年幼,許不夠沉穩,還請太子殿下多擔待些。”
李正雍笑道:“賈容姐姐做事又細致又耐心,賈大人盡可放心。”
賈慈悲面色複雜的看了我一眼,方道:“謝殿下誇贊。”
膳後急雨,李正雍因有事,急匆匆入宮去了。我與賈懷玉等著雨停了,傍晚時分才回東宮。臨起轎前,繼母遣人送來兩包府中菜園裡自種的果蔬,傳話的丫頭一聲不吭,丟了包袱就走。賈小貞撞見,眉梢橫斜,冷聲道:“別以為太子殿下看得起你,你就得勢了。說到底,左不過是東宮的嬤嬤。母親給你恩惠,你要記在心底,知道知恩圖報!”
懷玉在前頭撩起轎簾,不悅道:“小姑,你的話說完了?我們可要起轎咯!”
賈小貞待懷玉倒是客氣,忙走上前,堆笑道:“若有麻煩事,盡可告訴你小姑父,他在禦前當差,能說上話兒。”懷玉誰也不得罪,忍住脾氣道:“多謝小姑!”
回到小南院,懷玉換衣洗漱,沖我嚷嚷道:“小姑和大奶奶一個鼻孔出氣,那副攀高踩低的嘴臉,實在可恨。”見我沉默不語,以為戳到我傷心處,遂安慰道:“你可別同小姑一般見識,你既跟著我入了東宮,將來有我的榮寵,必然也會有你一份。”
然而,她越是如此,我越是不安。
終有一日,她會知道我與李正雍之間的事,那時候,我該如何面對她?
如此,便生出三分愧疚。
我將繼母贈的果蔬剝皮洗淨,一半現吃,一半做成醬菜,又勻出兩斤紅辣椒給切兒做醬辣椒。數日後,我開壇蓋子請眾人嘗鮮,黛娘望著新鮮脆嘣的醬菜,口水直咽,“容姑姑,你還會做醬菜?!我以為只有老一輩兒的人才會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