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開先與丁奎的這次會面說起來其實很有意思,說巧遇其實有著必然,說閑聊卻又真的談不上悠閑,若說做談判,雙方放在明面上的身份又都算不上什麼朝政要員,甚至連談判資格都無從提起。
但是偏偏兩人說的私事甚少,大部都是家國大事,這裡面就很耐人尋味了。
旁人不知,至少老丁奎晚上返回老宅的時候一晚上都沒消停,前半夜把老兒子拎到面前敦敦教誨,後半夜難以成眠硬是輾轉反側了半宿,就為思慮白天接觸的‘衛四郎’,還有這個‘衛四郎’所說的一切。
在老丁奎的眼中,那個自稱‘衛四郎’的人本身就存在很多令他疑惑的地方,當然,他並沒有確定衛四郎就是羅開先,而是認為這‘衛四郎’才是靈州使團真正的正使,畢竟據他所知,所謂的正使奧爾基一直忙於內務,並未公開露面。
而讓老丁奎心中糾結的,還是‘衛四郎’所說的話語。
作為經歷過戰事、見摜權利糾葛的老牌勳貴,老丁奎非常清楚,靈州使團人數雖然不多,但遠遠不是滎陽地方所能應付得來的。作為一個老軍,他並沒有被使團表現出來的戰力所嚇倒,但他並不願意調兵與使團在這滎陽城打上一仗,究根結底原因只有一個,滎陽雖不及開封府,但卻是他老人家安身立命的上品瓷器,而靈州使團不過是外來窮橫的破瓦罐,上品瓷器與破瓦罐碰撞,誰虧誰賺?
此外,對‘衛四郎’強硬的態度與言語,他並非毫無顧慮。事實上,夜半難眠的時候,他的腦海裡浮現得最多的就是‘衛四郎’那張過分平靜的臉孔。
老丁奎在滎陽勳貴圈子裡,被稱作丁家老怪並不是毫無根由的,一雙識人的眼睛是他最大的長處,但是他看不透‘衛四郎’的冷硬表情。若說硬撐面子的人,他也不是沒見過,但是他在‘衛四郎’的臉上沒有發現絲毫心虛的表現。
那麼,問題來了?這‘衛四郎’的底氣何在?憑借那區區四百人的使團?
老丁奎翻來覆去的在床榻上折騰了一個晚上,也沒想明白。
待到天明起身的時候,他做了一個決定——去開封府走一趟,至於靈州使團那些讓人迷惑的家夥,誰愛應付誰去好了,反正他老丁家是不摻合的。
當務之急,最關鍵的是把這個讓人莫名其妙的使團打發到開封府去,否則他老人家這個春節就別想消停了。
還有一個關於‘牙人’的許諾,老丁奎根本沒當回事,他老人家的結論是——跑這一趟開封府就當是提攜晚輩了,再以後?天高水長,下次甚時候再見都是難說的事情。
於是,迎賓樓閑聊的第二天,滎陽城差不多最具名望的丁家老怪乘著牛車去開封府了。
……
回頭再說羅開先,自與福貴居的老東主丁奎一晤之後,他便陷入了無所事事的局面。
除了與兩只小娘閑聊外加滾一滾宋式的木床,餘下需要他的只剩下一些瑣事,比如每日裡把運送過來的糧食收到空間裡,每日聽取一次開封府來人彙報那邊的情況,每日常例問詢一句有沒有意外的事情……這些事情聽起來不少,實際上彙總起來也只不過需要他花費一個時辰的光陰。
因為太多具體的事情,比如審核篩選未被贖回俘虜的底細,接收他們的家人,處理掉其中窮兇極惡的家夥;比如與石郭兩家以及本地通判何守清之間的交易細節;比如與滎陽本地商戶尤其是産糧大戶之間的商洽;比如每日士兵吃住以及集訓的瑣碎事情……很多,但是所有的這些全有手下人專門負責,完全不用他去費心應對。
閑下來的羅開先倒是想給自己找些事情做,但在此時此地,他又能做什麼?
等到迎賓樓會唔之後的第四天,聽完開封府那邊赫爾頓派來的信使奏報之後,羅開先命人把奧爾基和安提亞諾兩個人一起找了來,“奧爾基,那些俘虜處理得如何?”
“回將主,石郭兩家之人已全部贖回,另有九人也被高價贖回,有二十七人因被舉證犯有劣跡,經核實,人犯現已被處死,願意投奔我們的有三十七人,藉助石郭兩家尋得他們家眷的有二十三人,尚餘十四人的家人未曾到位……”奧爾基認真的回複道。
“嗯?怎的數目與之前統計不同?好像多了?”
“是,將主,至今日,總計多了三十三人……因這幾日仍不斷有人試探我們,多的人都是這四天抓獲的……”
“好!”羅開先稱贊了一聲,轉而問道:“處死之人的屍體如何處置的?”
奧爾吉答道:“按日前將主吩咐,遞送給了滎陽通判何守清!”
羅開先琢磨了一下,吩咐道:“這樣,奧爾基,你找個字寫得規整些的,寫幾份大字通報貼在外牆入口處,內容嘛……就寫……非請而入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