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卿卿將手伸進了衣服的裡襯, 拿出了一個銀制的長命鎖。
那是出生時父親親自為她掛上的。過去的一幕一幕重又浮現在眼前。
當年岑家的火勢來得突然, 荊卿卿也就是那時的岑琳外出會朋友。
楚深前來探訪時房屋已經失火, 情急之下他全力沖進了火場,想要救出岑風夫婦以及他們的兒子。
初時火勢還不旺盛,岑風夫婦本來有機會脫身, 但他們卻只是將一隻長命鎖交給了楚深。慌亂中只說道家中被人縱火之前剛剛從一位朋友那得知了訊息, 他們知道此種情況若想脫身已經不可能。前些日子他們收治的流浪少女病故,年紀與岑琳相仿, 想借少女的遺體抱住他們女兒岑琳的性命。他們說長命鎖裡的東西可以證明他們的清白, 但這樣的權謀旋渦他們不希望女兒沾染, 只盼她能平安度日, 不要為他們複仇。
那日荊卿卿仍在巷口便看到自己家火光沖天的樣子,匆匆跑到門口時火舌已經舔上屋簷, 整棟屋宇搖搖欲墜。
她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只想著往裡沖,去救自己的父母和兄長。卻被從火場飛身而出的楚深攔住,匆匆帶走了。
有時候她想,爹孃和哥哥真的很殘忍。他們用這樣的方式換來她的生存,難道就不知道, 她會有多痛苦麼?
“咔噠。”荊卿卿輕柔地開啟了那個這些年她寸步不離帶在身邊的長命鎖。
裡面是一張已經有些發黃的信箋。這張紙跟著她已經六年, 她從不敢輕易示人, 怕給人拿去做了把柄。但此時此刻,她是全心全意信任沈沉淵的。
她顫抖著展開那張信箋又將它交給了沈沉淵,上面的墨跡仍然清晰可見:“岑風吾兄, 知兄已有法子救助陛下,所以推辭乃因蓋缺八瓣蓮一味藥。今弟尋得八瓣蓮,親手奉上,望兄可以救天子,救社稷。八瓣蓮乃世間罕有奇物,弟不願聲張面招禍端。還請兄代為保密。 弟,張東和敬上。”
看完手上的字條,沈沉淵的面色也凝重了幾分。
也就是說,當年岑風雖然知道如何救治先帝,卻因沒有藥材推辭了。直到張東和奉上八瓣蓮,岑風才進宮為先帝診治。
當年先帝的病十分棘手,宮中太醫束手無策。岑風用藥時也沒有一個太醫能夠斷定這樣的藥方是不是真的能治好先帝的病。若是岑風真的一心謀害,又何必非要等到這一味藥才去謀害?
況且因為岑風是民間大夫,交上藥方後制藥一類的事物都是由太醫院親自經手的。若是隻為取先帝性命,下毒之後盡可以早日脫身,卻為何一直等到七日之後事發引火?甚至他們的時候,朝廷抓捕的人手都還沒有出宮,岑風一個布衣大夫又是如何提前知道訊息的?
沈沉淵摩挲著手裡的信箋,雙眸深不見底,若有所思:“若這信箋屬實,那麼這背後大約有兩種可能。第一,是張東和給了岑風投過毒的藥材;第二,是宮中之人熬藥制藥時往藥材上投毒了。若是第一種可能,張東和的背後一定還有人,一介布衣謀害天子本就匪夷所思,事後還能僱兇縱火更是不可思議。若是第二種可能,那麼主謀的身份非富即貴。兩種情況,背後的力量都不容易小覷。”
有些話他沒有說出口。張東和?不正是前幾日楚深進京的合作物件麼?楚深到底想要做什麼?
一席話出口,卻並沒有人回應。
沈沉淵側頭,見坐在床邊的荊卿卿正擰著眉頭看向窗外,雙眼之中似乎波光閃爍。他的內心忽然泛起一絲難以言說的痛意,男兒的心腸變得柔軟似水。一想到那些年卿卿經歷的苦楚,他恨不得自己能夠早點認識她,早些為她遮風擋雨。
“卿卿,你坐過來些。”語氣溫柔萬分。
聽這一聲呼喚,荊卿卿似乎是回了神,卻沒有聽沈沉淵的話坐過去。她只是看著他幽深的黑眸。俊朗的面容。
“沉淵,你不害怕嗎?你留一個該死的人在你身邊,若有朝一日被人發現了,或許還會殃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