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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大人久等,”黃德庸笑容滿面,“聖人叫您進去呢。”

剛到勤政殿外的滄浪聽傳入內,俯身叩拜,其聲琅琅道:“臣參見陛下,恭請吾皇聖安。”

“太傅主領修史一職,這些日子辛苦了。”隆康帝示意黃德庸搬來椅子,“認真算起來,朕尚在東宮時,曾經聆聽過太傅的教誨,稱呼您一句先生也不為過。”

滄浪剛落座又站起,連道不敢。隆康帝笑著抬掌,往下壓了壓,“朕瞧先生方聞君子,爾雅之風不減當年。”

滄浪斂首自謙道:“承蒙陛下謬贊,玉馬金堂多風韻,已是昨日黃粱,而今只剩老病休矣。”

隆康帝想說什麼,又咳了起來。

自一年前的宮變開始,聖人臨朝的日子越來越少,滄浪今日覲見,直覺比上回遙遙一瞥又清瘦了許多。隆康帝劇咳以後靠回椅背,搭著一臂,道:“先生的奏摺朕已看過,興建商港一事,朕想聽你當面呈述。”

就在幾日前,內閣新上了封奏,建言之人正是滄浪。他主張重開閩州市舶司,以經營年餘的夔川渡口為依託,在東南一線修造大型商港,供沿海八州與海外諸藩國通商互市之用。茲事體大,內閣斟酌再三未發票擬,而是將封奏原樣呈送給了隆康帝。

“啟稟聖上,通商渠則糧貨足給,興市舶則利孔在上,這道理不難參透。”滄浪道,“南洋水師的抗倭大業斷續進行了一整年,僅有的糧草補給全倚仗江寧糧倉,此乃兵家之大忌。恕臣言辭無當,殷鑒在前,要是再遇上一回腹背受敵之事,咱們決計不能重蹈今日覆轍。”

隆康帝微撐著身子,似是對他的話起了興趣:“繼續說。”

滄浪不疾不徐:“開放商港以後,天下糧貨盡集於此,一旦戰事卒起,多少可以暫解燃眉之急,此其一。其二,一旦開關,朝廷便有了徵稅的名目,貼補軍餉的同時,也能減輕民間賦役的壓力。”

君臣之間隔著一幾一案,銅爐口釋青煙,隆康帝的形容掩在煙雲後看不分明。滄浪便與他良久對望,不再吭腔,卻也未見得幾分惑突。

“先生卓見,所言有理。”隆康帝緩慢開口,迅而話鋒一轉,反詰道:“只是片甲不下海乃先帝欽定的規矩,先生也說沿海倭患堪憂,倘若門戶大敞,豈非更加給了賊人可乘之機?”

“陛下此言差矣。”

滄浪不假思索地答:“臣敢問陛下可還記得慶元四十三年的雙嶼之徵。其時距離海禁令行已經過去十年,倭奴擁眾而來,連艦數百,動以千萬計,不是照樣轟開了福寧州的大門?堅船利炮臨陣,焉有不潰之門戶哉?”

隆康帝緊跟著又問:“那是慶元四十三年的事,及至隆康年間,金甌之策已初見成效,倭寇的堅船利炮未必還有如此威力。”

滄浪對答如流:“那又如何,陛下難道想看見八地的奏報裡日日敷張戰功,卻無一字關乎繁榮嗎?”

正思忖間,隆康帝忽地想到了那日胡靜齋的勸阻之言:“海禁之下,大晏與四海不徵諸夷仍有貿易往來。圖利只是個幌子,鞏固我中央大國的地位千秋無虞才是根本。如今輕易放開互市,賞不為賞,恩不為恩,反成了自墮身份的兩平交易,未免捨本逐末。”

案那頭的滄浪笑起來,越笑越大聲,甚至有些失禮。但聖人不以為忤,半點沒有制止的意思,只是扶著椅背,靜靜地等他開口。

“什麼是本,什麼是末?大晏立國百年,靠的又豈是紙上浮名。”

滄浪擲地有聲,袍袖經風鼓動,盈盈作響的是十七歲那年的意氣,《虎齧篇》帶來的尊榮與跌宕隨著時間的推移,悄然變作他劫後餘生的剛毅。

“國之大者,愛民而已。明君明矣,折沖樽俎抑或刀兵相見,為的不過是治下百姓飽食不憂來日,高枕不懼宵小,天下泰安,方是國運根本。”滄浪頓了頓,道:“商港落成以後,帶來的是實實在在的利好,聖人難道還會計較那一點虛無縹緲的名分?”

“你怎知朕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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