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唐突,以為洞內無人,姑娘莫怪。”
青衣書生作揖拱手,蒼白的面頰沾上兩點紅暈。
“無妨。”
得了洞內人首肯,書生仍端坐洞口,恪守男女之別,不敢越界。
山洞外風雪大作,洞口毫無遮攔,書生身子羸弱,青衫單薄,自是抵擋不住。
是夜,書生高熱暈厥,危在旦夕。
犭多即本無意於凡人生死,卻見那書生躺臥之旁,晾著幾幅被雪水浸溼的丹青。
蒼茫大漠,青空豔陽;湖水瀲灩,垂柳扶風;亭臺樓閣,遊船畫舫……
她生來不詳,被鮮山山神囿於此洞中,千百年間,只透過洞口窺得外界一二,從不知曉世間竟有如此景緻。
三日之後,書生醒轉,鮮山雪止。
“多謝仙人救命之恩。”書生伏地叩首。
“我不是仙人。”赤瞳紅裙的女子美目微闔,“是災獸,犭多即。”
書生聽了這話不懼反笑,“早便聽聞鮮山多神獸,小生有幸得遇。”
書生自述獨愛世間美景,只帶兩袖清風,筆墨紙硯,雲遊世間各處,以畫記之。此次聽聞鮮山有奇景,大雪紛飛下,山裡豔紅的萱冬花競相開放,遂前來探訪。
“不知萱冬是何模樣?”犭多即仰頭看著書生,暗紅的眸子裡流出別樣的光芒。
“姑娘不曾見過?”書生訝異。
“不曾。”犭多即別過頭,不願多話。
書生並不追問,又向犭多即行了一禮,“鮮山雪止,小生不宜繼續叨擾,姑娘既救我一命,小生無以為報,便以鮮山萱冬圖相贈。”
書生一去半月有餘,犭多即被困此處千年,早已習慣寂寞,卻叫書生點起了心裡的火,日日灼得她不得安寧。
卻說那日書生出了犭多即的山洞,一路向東,果不其然,瞧見了成片豔紅的萱冬,嬌嫩的花瓣上殘存著幾點銀白的落雪,在日光下晶瑩剔透,美不勝收。
書生心中念著與犭多即之約,五日之內便將此圖完成。書生去了那麼多地方,畫了許多奇景,卻也覺得此圖為其上佳之作。
此前無意間尋訪,便至犭多即洞內,書生此次有心再拜會,確是遍尋不得。如那撞入桃花源中之人一般,竟不知是夢境還是現實。
此後,書生依舊遍訪世間風景,畫技愈發純熟,不惑之年,有幸得王爺賞識,遂薦入宮中為畫師。
日日描摹宮中一致的景色,書生的畫裡逐漸少了靈氣,遂上報告老還鄉。
書生四海遊歷,處處為家,何來故鄉?
心中掛念,唯鮮山爾。
奈何與那犭多即仙獸緣淺,再探不得此前相遇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