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給我們開門的孩子端茶進來,我一回頭,他正站在我身後,似乎嚇了一跳,放下茶匆匆的走開,到了門口,又忍不住回過頭來看我。
我朝他一笑,他居然象是被嚇壞一樣,跳過門坎跑了。
等我再轉過頭來,隔架後那雙眼已經不在了。
我繞到隔架後面,那裡有一扇半掩的門。
那人……似乎是認識我的。
我覺得那雙眼似曾相識,卻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文飛再回來時有些失望:“師傅閉關了。”
我不知怎麼,反而鬆了一大口氣:“那是我們來的不巧,下次再來拜見他老人家吧。”
我心裡隱隱約約有些後悔,不該這麼冒失的隨文飛到這裡來見他的師傅。或許會讓人覺得我草率輕浮——人與人相見,第一面最為要緊。若是第一次覺得好,以後相處起來便容易順利友善。可是第一面若是覺得不好,那不知要花多大力氣才能將這一惡感扭轉過來。
所以見不著,我反而覺得輕鬆多了。
這樣的心情,或許就叫患得患失。
這些,都是因為眼前的這個人。
因為他,我才會如此。
文飛誤解了我的沉默:“師傅冬天的時候經常閉關,是我的疏忽,沒有事先和師傅說好……害你跟著我白白跑了這一趟。”
“真的沒關係。”我頓了一下,問:“這裡都住著什麼人?”
“只有師傅,還有你剛才見過的小硯。還有一位吳伯和李嬸子幫著做飯打掃。師傅素來喜歡清靜,莊上一般也沒有什麼客人來的。”
可是,剛才站在隔架後的那人又是誰呢?文飛也不認識不知道他?
小硯走過來說:“文大哥,李嬸兒把飯做好了。”
他一直垂著頭,文飛笑著說:“今天怎麼這樣怕人?這位巫寧姐姐脾氣很好的。你不用這麼害怕。”
可是小硯就是不敢正眼看我,我本想問他莊上有沒有客人,他這樣子,我也不好問,生怕又驚著他。
我沒吃下多少東西,文飛也是一樣。他拿筷子的時候手還是很穩的,不細看並不能發覺他受了傷。
這人也真要強,傷未癒合一定是很疼,可是他卻這麼忍著,一聲不吭。你在他臉上找到一點受傷痛折磨的軟弱。
他越是這樣,我心裡越是憐惜他。
這傷對他來說,不但是刺在了身上。更是刺在他的心裡吧?
他的父親和家人待他如此涼薄不公,將來總有一天他們會後悔的。
我們要走時這孩子對文飛依依不捨:“文大哥,你都好久沒來了,在這兒住兩天再回去吧?先生要是知道你來過又走了,肯定會埋怨我的。”
“不了。”文飛摸摸他的頭:“我家中有事。哥哥要娶妻了,我得回去。”
小硯點了點頭,可是拉著文飛的袖子不肯鬆開手,一直把我們送到村頭他才回去。
為了避風,車伕的頭臉全都包了起來,只露著一雙眼在外面。車裡頭也冷得很。我縮手縮腳,恨不得把整個人都縮成一個球。我從來沒經歷過這麼冷的冬天,寒風彷彿無孔不入。從四面八方透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