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肅的大學堂內,那位從十幾年前南部精靈戰爭中倖存的獨眼教師,用冰冷的語氣申明法師這一職業的基本素養。
而當他走到一位緊張的都有些微微顫抖的女學生身邊時,他的目光頓時就變得恨鐵不成鋼,語氣也轉化為激烈的怒斥。
“伊芙琳!說的就是你,平時考試還有模有樣,一到實戰課就掉鏈子——冰晶幻影,這麼一個簡單的保命法術,你居然要五秒才能施法完畢?這麼長時間,足夠那些尖耳朵衝過來把你砍成十幾節肉塊!”
“可,可是……”
那時的女法師抓進了自己手中的筆記,她想要反駁,比如說實戰時的那些魔獸實在是太嚇人了,要知道她從小到大見過的,除人之外的生物,最大也只有鄰居家養的黑背犬,第一次見到那麼恐怖的生物,被嚇到很正常吧?
再比如實戰課當天的太陽太大,她眼睛被晃花,魔力調動變錯了好幾次,不然她最慢最慢,一秒內也能完成施法……
但是,這些理由,就連她自己都說不出口——這些話和草皮太硬,草皮太軟有什麼區別?無論是猙獰的面容還是環境,這些都是實戰的一部分。
可即便如此,女法師還是有些委屈……精靈戰爭都結束十幾二十年,為什麼還非要用戰時要求去要求他們?法師不就是研究魔法的職業嗎,尤其是最近魔能工業化如此興盛,她大可以去當魔能工程師,而不是去當一名隨軍戰法啊。
懷著這樣不甘的心,課程結束之後,女法師被沉默的老師帶進辦公室。
她原本以為自己會被斥責一番,但那位課堂上嚴肅冷酷的獨眼男人卻發聲讓她坐下,還端上了一杯熱牛奶。
“伊芙琳……你的成績的確不錯。”
坐在伊芙琳的對面,這位男人抬起頭,與不知所措的女法師對視,他喝了一口茶水,有些疲憊的說道:“可你實在是不適合這個職業。”
“我看得出來,你對實戰課有抗拒……你覺得戰爭與你無關?不,孩子,倘若戰爭來了,那便與我們所有人有關,這個學校中的所有人都會被強制徵召,派去前線——到時候,一個學校死的只剩下一個人,那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這位曾經也是學生的師者,用耐人尋味,夾帶著濃濃苦澀的語氣,對伊芙琳道:“你還真以為,這種面向平民大眾的法師學校,是為了教育出那種可以從頭到尾建造一個工業生產線的‘戰略魔能工程師’嗎?那都是貴族有錢人才有資格學的。我們這種學校,培養的就是具備戰鬥魔法機能的‘施法者’——當然,也會培養一些魔能工程學的知識,但那也是因為戰場中也有各種鍊金器械。”
“我們終究都是要上前線的,現在沒有了精靈,過幾年還有矮人,沒有了矮人,我們還會去打魚人,只要帝國的人口降不下去,戰爭一刻都不會停歇,只要這個世界的制度沒有革新,戰爭永遠不會改變……”
“唉,我和你說這些幹什麼,你又沒經歷過戰爭,又怎麼會懂……但伊芙琳,我能看得出來,你有學習魔法的天賦,可你生錯了時代,在這個充斥著戰爭和混亂的世界……你活不下來的。”
如此說道,獨眼的男人閉上眼睛,他吸了一口氣,然後肅然道:“放棄這個職業。”
“退學吧。”
在伊芙琳茫然不知所措,下意識捏緊自己裙角的眼神中,他側過頭,不再看向自己這位女學生,然後冷漠的繼續:“我已經為你申請了程式,準備退學吧。學校會退還學費,也會收回你的見習法師資格證……回家去,安心當個普通人。”
——至少這樣,作為一個普通人,你就能夠活下去。
“只要我放棄龍珠,不再繼續,那我便可以回去,當一個普通人。”
回憶與現實交錯,昔日老師不知是冷酷還是溫柔的聲音,最終與伊芙琳自己的聲音重疊。
北地的山間小屋中,流浪法師如此喃喃自語,她的語氣滿是失落:“結果到頭來,老師並沒有說錯……我曾經還以為是老師對我失望透頂,但現在看來……他是真的為我好。”
因為戰爭,戰爭從未結束。
此時,伊芙琳真心在思考怎麼打退堂鼓,放棄龍珠,放棄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放棄龍珠賦予的一切,轉過頭,去當一個普通人。
可是,她的心中還是有那麼一絲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