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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陽以北,治水緩緩流淌。
此水渾如黃湯,河床無定,到了後世又被稱作黃水河。
因這一段的治水不算寬闊湍急,當地人在河上架有木橋,以供南北來往,但這木橋並不算寬,一次只能供兩馬並行,或是一車緩過。
此刻,在這治水河畔,一支由代人和胡人組成的軍隊正在透過木橋過河。
匈奴騎兵走在前面,已先過橋。
剩下的兩千多代卒還要運送著一路所吃的糧食,速度較慢,落在後面,正緩緩渡河。
軍中幾個上位者已經搶先到達北岸,他們爬上一處土坡,佔據良好視野,眺望緩慢過橋的大軍。
“代王還是太過仁義,安陽乃是大城,人口近萬,只要咱們將城中糧秣盡數燒淨,留下這近萬饑民給秦軍,便是大利。”
土坡上,燕王喜想起他被否決的提議,不由惋惜的搖了搖頭。
旁側,陳餘跟著點頭道:“燕王此策確實是好。如今地中糧食尚未成熟,一把火燒了安陽存糧,安陽之民便無糧可食。”
“這樣一來,不僅可以讓秦軍抵達時不能就地徵糧,反而秦軍想要穩定代地民心,還得拿自身的軍糧來反哺安陽之民,如此就可讓秦軍糧草不繼。”
“若是趙佗吝惜糧食,不願放糧於民,則民心必不歸秦,讓秦軍就算北上追逐吾等,後方也難以穩定,此真乃一箭穿二鳥之策。”
“安陽雖過,治水以北尚有幾座城邑。依我之見,不如將無法守住的城邑糧秣盡數燒了,留給秦軍煩惱。代王若是怕汙了名聲,大可先率代軍先走,將燒糧之事交給匈奴人,這樣一來就能不停削弱秦軍……”
聽到這話,代王嘉鐵青著臉道:“吾乃趙氏子孫,不能守土為國,反而要前去投靠胡人,已是丟儘先祖之臉,安能再自燒子民之糧,如此作為,吾還有何面目稱為代王。燕王、陳君勿要再說此言。”
陳餘聳聳肩,閉上了嘴。
他乃魏人,魏與匈奴不接壤,更別提什麼仇恨,故而陳餘對結盟匈奴並無反感。
至於燒代人之糧,對他這個魏人來說更是無所謂了,只要能給秦軍造成麻煩的事情,他都樂於去幹。
燕王喜則是看著代王嘉直皺眉頭,眼中已有不滿之意。
這小子,還放不下道德準則,認不清形勢啊。
代王嘉不管兩人目光,只愣愣的看著遠處。
那裡,一個剛從安陽強徵來的十多歲少年,在過橋時,似乎想到馬上要背井離鄉,與胡人為伍,不由哭泣著,想掉頭回去。
身側代卒呵斥,少年激憤下動手,演變成一場廝殺。
不一會兒,少年的屍體便被扔到橋下治水中,隨著渾濁的黃水流向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