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欽載仔細打量她,韓國夫人受傷頗重,她的身上許多地方纏著布條,肋下更是包裹得像一隻粽子,只能無力的躺在軟轎上,不時蹙眉輕吟。
李欽載迎上前,命人小心地將她放下,然後屏退堂內下人,命部曲巡弋周圍,不讓人靠近。
堂內二人一坐一躺,互相對視許久。
韓國夫人悽然一嘆,道:“終究還是沒逃過去,本來事發後打算回長安,可我又不敢,沒想到幷州已有人動了殺機。”
李欽載笑了笑道:“夫人若多念念佛經,當知世間萬事皆有因果,有因必有果。”
韓國夫人嘆道:“是啊,這大概便是我的報應吧。自從妹妹被冊封皇后,武家上下皆騰達,我們便漸漸張狂起來了,回想這幾年的所作所為,真是……百死莫贖。”
李欽載微笑道:“夫人這幾年的行徑我管不著,我只關心夫人在幷州做了什麼。”
韓國夫人避而不答,直視他的眼睛緩緩道:“李刺史,我只想得到一句實話,你赴任幷州之前,我妹妹是否有過密令,讓你殺了我?”
李欽載笑道:“親姐妹何至於此?夫人多慮了。”
韓國夫人卻不依不饒道:“還請李刺史直言。”
李欽載沉默不語。
良久,韓國夫人悽然一笑。
雖然沒等到答案,但李欽載的表情已經給了她答案。
“是我該死,我不該與天子……這幾年我真是忘形了。”韓國夫人含淚喃喃道。
擦了擦眼淚,韓國夫人昂然道:“李刺史,我不讓你為難,既然已奉了皇后之命,便請動手吧。”
李欽載沒動,而是自斟了一杯酒,飲盡,長出一口氣,道:“夫人的生死掌握在你自己手中,是生是死,要看你在幷州做了什麼,夫人願意說說麼?”
韓國夫人掙扎起身,忍著身體的劇痛,咬牙跪倒在李欽載面前,緩緩道:“李刺史,我有下情陳報,幷州糧商哄抬糧價,我有參與,但非主謀,主謀者繁多,皆是權勢之輩,李刺史敢聽嗎?”
李欽載笑了:“你敢說,我當然敢聽。”
韓國夫人眉目低垂,神情淡漠,那張曾經誘人的櫻桃小嘴此刻上下翻動,一串長長的名字從她嘴裡說了出來。
許久之後,韓國夫人終於說完,然後挑釁地看著李欽載,似乎在用眼神問他,這麼多權勢之輩,你敢拿問嗎?
李欽載聽完後心跳陡然加速,但還是死要面子維持微笑。
這串名單,委實令他心驚膽戰。
它涉及的不僅僅是幷州,而是整個河東道二十餘座城池。
各城刺史別駕,駐軍將領,世家門閥,甚至還有長安朝堂的侍郎,左丞,寺卿等等。
這是一張無比隱秘且複雜的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