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沉默片刻,輕聲道:“終究與朕有過露水之情,留幾分情面吧。”
“若韓國夫人不依不饒,對抗天威,臣當如何處置?”
李治笑了:“朕為何選擇你當幷州刺史?除了你是聞名長安的混賬之外,還是英國公之孫,你的身份與其他寒門出身的官員不同,他們不敢幹的事,你敢。”
“當初太原王氏祖宅那把火,就燒得令人很愉悅嘛……”
李欽載老臉一黑。
當面罵人混賬就過分了,哪怕這番話的語氣是誇讚,也很噁心人。
沉思半晌,李欽載輕聲道:“陛下,臣大概知道處置此事的尺度了……不過臣還是想說,如果逼不得已,臣或許會殺人,幷州若已現亂象,必須殺人才能安撫民心,臣會毫不猶豫下手。”
李治點頭:“朕相信你的能力,該殺人時莫手軟,朕會幫你兜著。”
“至於韓國夫人……”李治露出氣短之相,嘆息道:“若能從寬,儘量從寬吧,朕本不該偏袒外戚,可她畢竟與朕……”
“臣明白,惡人皆可殺,唯韓國夫人,當留一命。”
李欽載無法分辨李治是對是錯,人心都是肉長的,姘頭也有感情,為了感情而徇私,人之常情。
鐵面無私,除惡務盡的帝王形象,只能出現在史書裡,那只是一部冰冷的機器。
私下請求放過姘頭一命,重情心軟,缺點明明白白擺在眼前,可這樣的李治,才是有溫度有靈魂也有軟肋的帝王。
李欽載更喜歡這樣的帝王,這才是活生生的人。
事情說完,沒多久,武后帶著崔婕回了安仁殿。
二女並肩而入,崔婕的表情已沒那麼侷促,顯然武后在短短時間內飛快建立了兩個女人之間的友誼,塑膠的友誼也是友誼,至少崔婕的表現從容多了。
“陛下與景初聊完了嗎?”武后笑吟吟地看了李欽載一眼。
李欽載捕捉到她的眼神,不由一愣。
那道眼神,與平日不一樣,說不出的意味深長。
李治也看著武后微笑:“聊完了,幷州旱情迫在眉睫,景初雖新婚,朕也不得不做一次惡人,讓景初趕緊上任幷州。”
武后笑道:“景初辛苦了。”
李欽載垂頭道:“為陛下分憂,是臣的本分,不敢言苦。”
武后又笑吟吟地望向李治:“陛下,幷州旱情不尋常,當賦景初臨機專斷之權,該殺則殺,莫手軟。”
李治的笑容有些勉強,含糊應道:“不錯,該殺則殺。”
李欽載的後背莫名冒了一層冷汗。
這個女人……
能當上唯一的女皇帝的人,手腕心性果然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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