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曲尺將木頭放下,“嘭”地一聲砸地上,那沉悶厚重的聲響,震得地面都凹了。
牧高義跟史和通的心也隨著它砸落抖了抖。
嚥了口唾沫。
這小子看起來不太好惹啊。
就這力氣,別管體格如何,一拳要命。
鄭曲尺見他們怔然不語,奇怪地問道:“牧匠師,你們打算拿這根鐵木做什麼?”
剛才,他們叫鄭曲尺組織幾個雜役兵從庫房搬根鐵木來,可她覺得這事自己能幹,就沒麻煩別人幫忙,自己一個人吭哧吭哧地拖過來了。
一個不慎,牧高義脫口而出:“車輪。”
卻被史和通用肘關節撞了一下,他立馬噤聲,眼神朝四周圍看了看,見沒有多少人朝這邊窺探才放下心來。
別以為這種小集體就沒有利益關係,但凡超過三個人以上的地方,都有各自的小心思。
鄭曲尺見他們神神秘秘的就問:“你們是要研製什麼新器械嗎?”
史和通板起臉來:“你不用管,反正我們叫你做什麼就做什麼,記得,咱們三個才是一夥的,如果有其它工匠過來打聽什麼,你一律閉嘴不提,知道嗎?”
鄭曲尺不懂:“有什麼東西是不能告訴他們的?現在咱們營寨首要任務,不就是為將軍制造一件可以在霽春匠工會上被選中的東西?集眾人之力,不是更多想法?”
“瞧你長得這張自私自利的臉,沒想到想法如此天真。”史和通訝異道。
鄭曲尺:“……”
還真是謝謝他誇讚她大公無私了。
她只是覺得時間如此緊迫,他們還搞這種小團體、自掃門前雪,這未免也太耽誤正事了吧。
見她是真點不透,高牧義拉過她到一旁,跟她說道:“你初來乍到,你是不知道,咱們這裡有多少人。”
“多少人?”
“全軍營加戍關邊防,萬全工匠二千人,雜役兵士五百人,而光長馴坡的匠師則有百人,咱們這些人,你以為人人都能幹出些什麼功績來?”
“根本不是,每年都有一批人被淘汰、被替代、被罰流放,粥少僧多,若不再想些辦法混些軍績,我們就會面臨著被開除軍籍,離開營寨。”
這……這還真沒想到,軍營中的工匠們內卷也如此厲害啊!
“我知道,工匠們日常還需要負責弓、弩、箭、劍、甲、鍪、鏃等維護、增補與製造,這必然需要大量的工匠,你們應該不會被開除軍籍吧。”
“你懂什麼?你當幹這些的工匠有什麼好前途嗎?天天打鐵、鑄器、燒炭、烤火,汗流夾背、苦不堪言,還不能退役,是個終身累活,我們只想留在軍營裡!”
哦,她明白了。
正所謂天下腳下無庶士,跟在宇文晟身邊的匠師,那一個個除了可以耀武揚威得到應有的尊崇,還只幹設計創造的活。
並且他們透過一種僱傭的形式,招募軍匠服役,這些軍匠還可以憑藉相應功績獲得軍俸。
這可比那些受到統治階層的各種剝削與壓迫,待遇低下不說,還被官府私吏的工匠好太多了。
這麼想來,她也懂得他們這些人,擁有各自私心的理由了。
集體功勞,當然沒有個人功勞來得更有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