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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節 斬斷 (1 / 2)

一個月後,藍伊水才回到宋延年的身邊。

這一個月,她呆在西安和上海兩座城市。手機關機,不讓任何人找到她。她最希望可以聯系她的那個人,應該再也不會想看到她,聯系她,和她說任何一句話。她心中擁有說不出的沉重和難受。這一次,他徹底對她放手了。她對自己說。藍伊水,今後你笑,你哭,傷心,難過,他都不會再過問一句。他終究決定不愛你了。這是她要的,卻並沒有讓她開心。

沒有回家,直接去火車站買了一張去上海的車票。她只想立刻離開北京,並且越快越好。這班開往上海的火車滿足了她的要求。她的包裡隨時都放了銀行卡,筆,紙,洗漱用品,零食。彷彿她早就預料到這一天終將來臨,隨時準備迎接它的來到。也許,是性格中天生帶有的不安全感和不信任感,讓她總是做好一副隨時逃離的狀態。

到達上海,找了一個廉價賓館。這是從母親身上學到的技能。在火車站附近,或者小街小巷中仔細看著,獨自一人耐心尋找。她喜歡上海的街道弄堂,像“田”字一樣的結構,組成這座城市。她在其中穿梭,看著安靜的建築,路邊的法國梧桐,偶爾經過的外國人,只覺得安靜。

很快找到賓館,在老城區一代,步行半個小時就可以到達外灘。有許多遊客在外灘拍照。黃浦江上有船駛過。她吹著風,看著對岸的東方明珠和金茂大廈覺得有些可笑。她似乎一直在逃離,在抗拒,卻最終回到原點。就像她似乎千裡迢迢來到上海,不過半月她又將回去,回到宋延年身邊,繼續以他的愛情來折磨他。人們即使建多高的樓也到不了天上,因為地球始終在這兒。她,終是會回去的。

她每天在街上的咖啡廳和地鐵站度過。很早出門,很晚回去。哪條街道人少就在哪條街道散步,看著行色匆匆的人們,看著安靜的高大的建築物。晚上借來腳踏車,在各條街道穿梭,感受風從臉頰掠過。身體因為運動産生熱量,額頭漸漸冒出汗珠。實在騎不動,會坐在路邊喝水。她喜歡看燈光透過樹葉灑下昏暗的光線,喜歡自已從一個陰影穿越到另一個陰影的忽閃忽現。

她感覺自己融入了這座城市,卻始終無法融進這座城市的生活。營營役役像只勤勞的螞蟻過一生,只為到達這座城市的最高處,紮根,享受這座城市帶來的種種。她得不到這樣的生活,也不想得到。站在高處,心怕是更寂寞吧!一直以來,她似乎都無法以這樣的方式生活,像藍珊一樣。她不想承認,但最終也不想否認。

一個人在地鐵裡打發時間的時候看見鄭嘉。他還和高中時一樣,擁有讓人注目的臉龐,南方獨有的溫雅斯文。身邊站了一位美麗的外國女孩,金發碧眼,五官秀麗。他一直握著女孩的手,讓她想起那時他固執握著自己手的模樣。只是覺得那是屬於自己的東西,並未覺得有多麼珍惜可貴。她揚起嘴角,是一貫淡淡的笑。從鄭嘉面前若無其事的走過,將他眼中的驚訝收於眼底,而後隱入人群。

站在電梯上,看見倉皇追出的鄭嘉四下張望自己。沒有想和他說什麼,自己留給他的,到底傷害多一點吧!他是人之驕子,人人都應愛他。也許,他當真用心待她,將自己交予她,可那時的自己並不在乎。他不過是她用來對抗自身寂寞,報複母親忽視她的一個工具。她不需要在乎工具,她殘忍地利用他,毫不留情地利用他。

可,鄭嘉,我到底還是願意相信自己是喜歡過你的。在身體交歡的那一刻,知道是你,不是林言,不是任何人,僅因這份感情和母親沒有半點幹系。可我明白,你到底還是受到傷害。如今見你這般,覺得很好。我對你並不愧疚,從來沒有。如今只覺安靜。生活,是何其奇妙的事情。讓我就這樣遇見你,然後離開。

也許,藍伊水對於鄭嘉而言,永遠只是一個美麗的意外。忽然出現,忽然消失。

離開上海的時候,開啟手機,有182個電話,三十多條簡訊。她將它們全部刪除,沒有一絲猶豫。而心中,劃過一絲失落。她想,亦然現在一定回到家鄉,開始他安分守己的生活。她以為,她希望他至少給她一個電話,一條簡訊。她希望,他至少可以和她告別。終究,失去了的還是失去了。她將手機關機,坐上去西安的火車。

到達西安後,她不再將手機關機。偶爾會回幾條宋延年發來的簡訊,只是不接他電話,任他如何哀求都不肯接通電話。在西安的時候,天氣一直不好,幾乎天天都在下雨。她撐著傘走在護城河邊,看著古城牆下的楊柳在雨中朦朧青翠,想起江南的細雨青石。她一直覺得,此時的西安不像印象中的大氣,只有溫婉。這座城市,氣定神閑,讓她不由地仰望她,願一直這樣看著她直至永恆。

半個月後,宋延年來到西安接她回去。見到她時,她撐著傘站在路邊。似乎在等人,似乎只是在看從天而降的雨。這讓宋延年想起兩年前她剛入公司還在試用期的那個夜晚。她伸手去接從天而降的雨水,滿臉是如幼童般的純真美好。他在那個晚上為她心動,自後從未忘懷。他走下車,來到她面前,說:“伊水,回去了,不要鬧了。”

她未看他,眼神繼續飄渺,卻似乎看了他一眼,之後是看向更遠的地方。她覺得他似乎更蒼老了。姜蘭應該沒有讓他的日子有多平靜,自己的離開亦是讓他心神不寧。他愛我嗎?她的眼神終於回到他身上,細細地看著他的臉,表情,眼睛。第一次認真想這個問題。還是愛我的年輕?愛我的與眾不同?如同鄭嘉,因著自幼受到太多關注沒所以不能容許他人不關注他。也許,他並不愛我,只是愛對映在我身上那個他。讓他自信,驕傲,擁有成就感,從而更加的愛自己。或者,他當真愛我,只是年齡之間相差甚遠。他老了,我還年輕。這從一開始就是無法對等的存在。那,這之間的愛能算愛嗎?她心中升起悲憫,想起只見過一面的父親。如果母親願意相陪,他如今是否會更幸福一點?她緩緩地開口:“延年,你知道我並不想這樣對你。”

“是,伊水,我知道我錯了。回去,和我回去好不好?”

她垂下眼,點點頭。他歡天喜地,上車後抱著吻她的臉頰。她慣性接受,心中仍然升起厭惡。

日子沒有多大改變。宋延年陪在她身邊的時間本來就不長,她也從不希望這時間可以更長。姜蘭也沒有再找過她,宋延年也未對她大生說過一句話。她忽然感覺自己像長在陰影的苔蘚,不會有人注意,亦不會有陽光照射進。她想過離開,卻不知該往何處。她早已對宋延年失去興趣,回來後,愈發覺得折磨已遠沒有當初那般有趣。她想離開他,只想離開他,愈快愈好,愈遠愈好。

六月下旬,北京的天氣大多在雷雨中度過。伊水在一陣雷雨後漸漸睡去。躺在涼爽通風的陽臺上,在午後愈漸清明天空下睡去。

夢中是十三歲的自己,躺在母親懷裡,睜著一雙純真的黑眼睛問母親:“母親,你是否愛我?”母親的回答是:“愛,你是我此生最愛的人。也許你會不相信,但這是事實。”之後,意識似乎跌入更深一層。她掙紮著想要醒來,可始終辦不到。終於,不在掙紮,看見北京溫暖明豔的天空,她第一次有希望的感覺。覺得身後似乎有人,回頭望去。母親站在陰影處,沖著她笑。她只覺得不對勁,未開口說明。母親說:“伊水,現在可好?”

“很好。”

“之後呢?”

“應該一直都會好吧!”

母親露出笑靨,令她一時看痴了。她聽見母親說:“如此,便可安好了。伊水。”母親走上前,伸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頰。“萬事皆可安好。”她還想再說什麼,母親已經轉身離開。她聳聳肩,繼續在陽臺上乘涼。她早已習慣了母親的來去,沒有預兆的來,沒有留戀的去。

一聲悶雷,將她驚醒,她才發覺自己剛剛是在夢中,轉身看向陰暗的房間,確定剛才真的是夢。雨再次下起,雨水打在面板讓她逐漸清醒。

長久以來,這是第一次夢見母親吧!她回到房間,躺在床上看著新一輪的陣雨再次來臨。以前,即便再如何想念,也從未如此清晰的夢見過她。她的音容相貌,那麼真實,讓她忍不住再次環顧房間,確認沒有人來過。如果這是真的,該有多好。兩人之間沒有爭吵,沒有劍拔弩張,沒有怨恨。她似乎只是為她而來,只為見她一面。

一個月後,一個陌生的男人出現在她面前。他面板黝黑,身體強壯,眼神中有著一股堅韌純潔。她第一反應是,這個男人有雙明亮幹淨的眼睛。

男人首先開口:“你好,請問你是藍伊水小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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