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越又做夢了, 夢裡面的嘶吼與怨恨, 不屑與挑撥,彷彿一張密密實實的網, 纏著她交織成她多年來揮散不去的心魔。
“你怎麼就不是個兒子, 是兒子的話他早娶我了!不爭氣的東西!”
“等你舅舅從牢裡出來了,都得指望你著呢。”
“只要你在的一天,就一定得照拂他們,否則, 我就是死了在地下也不安寧!”
“山雞生前都爬不上枝頭變不了鳳凰, 更何況死了呢?”
“說她們做什麼,都不值一提。”
“越越啊, 你後媽生小弟弟了, 可怎麼辦哦,你爸爸以後不會要你了。”
“對啊你是個女娃,你姆媽又不在了,說不定哪天你爸受你後媽挑唆, 是要把你趕走的。”
“你媽這是造什麼孽, 我們齊家人是要一同完蛋啦。”
“可憐,可憐喲, 以後沒爹沒媽誰養你,大街上餓死了也沒哪個知道。”
“你那後媽咋就這能生, 一生就是個男娃,叫他得場病死了就好了撒,這樣以後就沒人跟你搶了。”
叫他得場病死了就好了。
死了就好了。
死了……
“清瑤!”原本趴在清瑤病床邊睡著的江越一聲驚喘, 猛地坐起身來。她臉色蒼白,額頭上沁滿了汗珠。
清瑤打完了針,也正安靜地睡著,她緊緊抓住了女兒的小手,微顫的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呼吸淩亂,神情好一陣恍惚不定。
“擦擦汗。”
伴隨著微沉的聲音響起,一張紙巾遞過來,江越猛地轉過頭去,這才察覺身旁不知什麼時候坐著一年輕男人。他五官長得極好看,戴著一頂深色的帽子,黑發烏眸,目光沉靜,口罩還兜在下巴上沒取下。
是江舟。
江舟雖然當年是《星秀100》的冠軍,簽約了江越的公司,但說實話,兩人的接觸都是比較公式化的。再後來江舟自己開了工作室,就更不怎麼見面了。
所以相對於跟江漾,江舟跟江越關系其實並不密切。
“謝謝。”江越接過紙巾,她很意外江舟竟然會來給清瑤探病。
江舟靜靜地注視著她的臉色,突然關心地問道:“剛才是做噩夢了?”
江越輕輕擦著汗含糊的嗯了一聲。
江舟瞥了一眼床上的孩子,低頭從口袋裡取出一樣小小的東西,遞給江越,“這是我之前去寺廟求的平安符,一點心意。”
江越又謝過,接下了,塞進清瑤的枕頭底下。她頭發微微淩亂,眼睛無神,整個人看起來憔悴而疲憊。
病房了安靜了約莫半分鐘,江舟身體往椅背上靠了靠,狀似沒話找話:“因為去過一趟寺廟,對佛法産生了點興趣,只是可惜,我資質不高,無法參悟太多。”
江越側眸看他,神色遲疑,不知道他說這些幹什麼。
江舟又微微一笑,道:“不過倒是記得了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