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這邊其實心情也不大平靜。
剛從江西回轉來, 太子劉熙覺得自己這一年也應該苦盡甘來。
此番開山引水, 贏得百姓贊譽無數,父皇本應該嘉獎一二。可是父皇雖然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兒不吝言語地誇贊了一番,轉身的功夫,卻將主理六部來年審司的重任,交給了二皇子劉剡。
這審司的職責乃是考核六部一年功績, 更是監督戶部、兵部、工部三司銀兩的呼叫。
按理說這樣的職責, 當是國之重臣協同儲君一起來做,可皇帝卻偏偏將這職責給二皇子。
聖旨頒布的那一刻, 滿朝的文武心裡都在猜度聖意。而那刀筆吏胡大人向來肚子是藏不住話的, 當場直奏,言明此舉不妥。
可是萬歲爺卻擺出一副心疼兒子的樣子道:“太子舟車勞頓,眼看清減, 朕甚是心疼, 也應該讓國之儲君歇歇了, 胡大人, 如果朕的每道聖旨, 你都要質疑,不如朕的龍椅你來坐可好?”
只這一句話,就讓胡大人誠惶誠恐,只差一點在皇殿裡撞柱明志。
太子自然也是含笑謝父皇的體恤之恩,可是下了殿後, 直氣得胸悶梗喉。
不過太子多年, 養氣功夫了得, 只揮手讓人將尚雲天叫來。
當太子坐在園子的涼亭裡,看尚雲天走來時,不由得有些感嘆——沒想到他當初命人慾除之而後快的書生,卻是個難得的奇人。
想當初,他受了父皇的訓斥,閉府不出。這個候補的小吏尚雲天卻主動找上了門來,表示要效忠於他。
劉熙覺得這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尚雲天是看自己如今不能拿他怎樣,免了被皇上誤以為滅口洩私憤的嫌疑,便上太子府挑釁來了。
劉熙養氣功夫漸長。於是,便耐著性子聽這書生滿嘴的狂言。書生的投名狀,便是預言江西大旱,以及將要發生暴亂的匪首名單。
太子爺聽著聽著都樂了。這個小吏大約覺得在舞弊案中,他借了琅王的威風,鑿開了太子的船底,掀翻了一船的朝中大吏,便得意忘形,以為他劉熙是個缺心少魂的痴兒,什麼山貓怪獸都收?
他猜這人大約是琅王教唆來的,便暗自決心絕不掉落琅王那狗雜種的陷阱。只耐心聽完瘋瘋癲癲的話後,異常客氣地將尚雲天送出門。
本來這事兒便算過去了,反正這候補小吏不是包藏禍心,就是因為與狀元失之交臂,得了失心瘋。
可是一個月後,江西千裡加急的奏摺送至龍案,請聖上定奪。
那奏摺裡所言之匪首人名,與尚雲天所言皆是吻合。
太子那一刻只覺得後脊樑酥酥麻麻,匪夷所思!因為尚雲天在跟他言此事時,江西還沒有暴亂,甚至幹旱的訊息都未傳至朝廷。就算那楚邪手眼通天,爺不可能窺得這等先機,安排書生來坑他。
從朝上下來,太子冥想一夜,便又找來了尚雲天。
尚雲天又說出了一些未來朝中之事。太子也少了先前戲謔的心情,只等他的話落在地上。
沒隔幾天,一一應驗。
劉熙不得不相信尚雲天之言:他自護城河中被救起後,便開通天眼,知曉未來之事,而這時上蒼與他之歷練——輔佐大沅朝未來的有道明君太子劉熙。
劉熙雖然覺得這位差點成為狀元郎的書生被水泡發了腦子後,如今走的是江湖術士的路數,雲山霧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