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書房參贊還有六部的尚書們皺眉沉思,賤民的事不是一天兩天了,為何這個時候提出來?大家都誰明白,這事是看著不難,但難道了骨子裡。
而翰林院一眾人則是多有不解,你解縉作為清流在南書房的代言人,非要說這些作甚?
他們的神色,高高在上的朱允熥盡收眼底。
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李至剛的身上。
“賤籍之事朕也早有耳聞,天下各處賤籍之人處處低人一等,猶如奴隸一般!”朱允熥沉思道,“不過,到底有多少人,你們誰知道?”
“臣請奏!”李志剛第一時間站了出來。
動作之快,以至於讓他身邊禮部的官員們分外意外。
“我大明賤籍之事承繼前朝,主要有浙地惰民,陝西樂籍陝西樂籍,北平樂籍,廣東疍戶,浙地九姓漁家。直隸的丐戶,淮南淮北的世僕伴當等!”
“洪武二十三年時曾粗略統計,共計七十二萬人。而至今,只怕遠超八十萬之數!”
說著,繼續道,“解學士所說革除賤籍之事,臣附議。天下皆皇上子民,當一視同仁。且賤民日苦,百姓輕視,大戶視為僕人,官府視為為隸,早已苦不堪言。若此弊政仍存,有傷皇上仁德之名!”
“這麼多?”龍椅上朱允熥深深皺眉,“這些賤籍之民都是怎麼來的?”
李至剛見皇帝繼續發問,心中激盪得不能自已,兩眼放光,“陝西陝西北平的樂戶娼戶等,有遼金遺民,亦有蒙元舊民。北方自宋以來,朝代更迭,罪人充作賤人乃常有之事。”
“浙地的惰民丐民,多乃宋人之後,蒙古分人十戶,吳人猶賤至今!以驅鬼,抬轎,演戲為生,不但如其他賤籍一般不得科舉務工務農,不得與良民通婚,不得出行,甚至連衣衫都不可與良民一般。”
“廣東疍戶,世代居於海上不得登陸,不識字不知禮,民間常辱之!”
“還有漁歌九姓,漂泊於錢塘江上,捕魚為業。”
“淮南淮北的世僕,更是觸目驚心。臣知一地村莊,有兩姓之人。但一姓為主,另一姓皆為此姓之僕人。生死大權全在主人之手,與奴隸何異?”
“他是真做足了功課!”
朱允熥默默聽著,心中暗道。
賤民的來歷複雜,而且大多數由於歷史原因,因許多人是外來的移民,所以深受當地人的歧視和打壓。封建王朝,有田有地的才是百姓,官府才會保護。這些沒有田產,又不能讀書認字的人,自然是最底層中的底層。
“天下本該一視同仁!”朱允熥開口道,“賤籍之事,確實刻不容緩。”說著,看看眾人,“諸愛卿以為如何?”
下一秒,有些讓朱允熥意外的是,站出來說話的居然是朱高熾。
“臣也以為理當如此!”朱高熾站著,一個人有解縉兩個寬,開口道,“方才李侍郎說天下至少有七十多萬賤民,若這七十多萬人都放為良人,則我大明多了七十多萬勤奮憨厚的百姓。可若置之不理,任憑他們世代飽受欺壓,那就多了七十多萬對朝廷心生怨恨之人!”
“所言極是!”朱允熥點頭道,“但朕看來,此時不能流於表面。放為良民不過是一紙文書即可。可日後他們的安置,如何謀生安身立命才是重中之重,諸愛卿以為誰可但此大任?”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著下面臣子們的神色,華夏的事從來都不是難在決策層,而是難在執行層。聰明人太多,誰都不願意吃虧。
“皇上明鑑萬里!”解縉開口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給予他們謀生之道立足之地才是一勞永逸的良策。”說著,頓了頓,“此事,乃是千古難見的德政,更是惠及萬民的聖恩,是以臣以為此等事非鼎力大臣不能擔當!”
“老解,選我選我!”李至剛心中狂喊。